“来人!传令全军,”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喊:“回头者杀!”
“将军,大将军……,长公子……”幕府内不但有三军的谋士将率,还有大将军王翦和护军大夫长公子扶苏。幕府之所以大火,必是被楚军重骑攻破,诸人见状焦急万分。
“你……”白林想辩解又不想辩解,他抽出自己的佩剑对准说话的军吏猛斩。不知道是知道铁剑会断裂还是忘记铁剑会断裂,剑身猛劈之下没有砍伤人反而自身折断。“回头者杀!!”
白林的怒吼让四周的军吏谋士全都回头,听闻军命是‘回头者杀!’,这些人的脑袋又马上转了回去。报讯的令骑也被吓傻,奉命传令的军吏连忙对着白林揖礼,往军阵两侧奔去。他们大喊:“将军有命:回头者杀!将军有命,回头者杀……”
军命在秦军阵后响起,‘轰……砰……’距离楚军炮阵越来越近,火炮如约轰鸣,但这次炮声响过之后是另一种声音。白林连忙让戎车停止,自己站在车轼上往西面张望。雪尘遮掩下他不知道是哪里开炮,但炮声并非一记,而是数记。朦胧中只见火光猛然一闪,硝烟随即升起,但炮弹并没有脱膛射来,‘砰’,雷弹不是在空中爆炸,是在炮阵不远的前方爆炸。
“天助我也!”不是一处如此,而是处处如此。不明白其中原委的白林惊呼一声,跳下戎车对着四周伏拜。他以前从不信天,然而这一战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天。
联军为何会败,秦军为何会胜,这全是天意!
“开炮、开炮、开炮……”
“不可开炮!不可开炮!”
没有任何秦骑冲击炮阵,但此时的炮阵比秦骑冲阵还要混乱。有人喊开炮,有人喊不可开炮。当燧石被激发,‘轰!’整个火炮马上炸成碎片,膛内的雷弹仅仅飞出十几步远,‘砰’的一声炸响。虽然没有人被炮身碎片击中,但火药喷出的气浪还是把站在火炮一侧的吴广炸飞推远。
炸膛不是少数,这是开炮即炸膛。炮卒之将沈顷没有喊人救护被炸飞的炮卒,而是拿起一根备用的点火火绳,又抱起一颗雷弹。他转头看向两侧的炮卒,用一种高昂的语调喊道:“全军皆有!进——!”
一军之将以行军的步伐抱着雷弹踏步向前,两侧的炮卒瞬间从炸膛的惊慌中镇定下来,一个接一个炮长抱起雷弹,大喊道:“全炮皆有!进——、进——!”
炮卒在前进,保护炮卒的郢师也在前进,遭受秦军畴骑冲击后剩下数千名人的市籍士卒也在前进,乃至于最早发现兵甲无故破损的南郡师也在前进。军司马庄无地这时不在幕府外,而在幕府内快速的书写。
谋士的心思总是细腻的,联军的战败不可避免,他要在战败之前尽可能快的把战败的讯息传出去。寿郢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大梁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还有新郢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写着写着,庄无地全身忍不住颤动,人又哭又笑。
他哭是因为战败。十八万联军,开战之后势如破竹猛击秦人,重骑还攻破秦军的军阵,然而或许是天意,联军还是败了,十八万人或一战尽墨;
他笑是因为楚国已经避迁。秦军可以斩杀所有将卒,也可以肆意奴役杀戮楚地的楚人,但他们永远也到不了新郢。只要他们到不了新郢,等避迁的孩童长成,他们就会在大敖的率领下打回楚地,再复楚国。
又哭又笑中,庄无地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案上的楚纸上。墨迹未干,落到眼泪的字迹很快就糊了。他不敢擦拭,只把字迹放在烛火上烘烤,而后小心的折叠交给等待的军吏。
“楚国永不亡!”他含着泪说出这句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的暗语。
“楚国永不亡!”军吏的眼眶也完全湿润,但眼泪没有掉落,揖礼后,他快速转身出幕。
“来人……”泪珠还挂在脸上,庄无地放声大喊。
战局已不可挽回,他现在要马上找到熊荆,不但要找到,还要将他送去新郢——楚国不能没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