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而言之,与楚人的战争不是简单的重复和数字上的堆砌,不是这次可用、有效的战术和武器,下次继续可用、有效。战争中的战术和武器在不断提升,永无止境。秦军是一支善战善学的军队,有一群干练、务实的将率,即便如此,十年的追赶也极为幸苦。再追,就可能追不上了。
“大将军言,东地才是荆人之根基,荆人士卒皆出自东地,唯有攻拔东地,才能速速灭荆。”安契转述着李信的遗言,赵政虽然已经将李信最后一份上书看了数遍,仍然静静的听着。“欲攻荆之东地,必要先拔魏之大梁。大梁,坚城也,荆人师匠以混凝之土、钜铁之筋筑之,魏人言其不畏水攻、不惧巫药。
大将军以为魏人之言不可信,巫药炸山裂石,岂是城垣能阻。大梁非建于山石之上,乃建于池泽之间,城墙虽固,城基未必固。我军当引河水攻大梁,拔下大梁,舟师方可沿鸿沟诸水南下。东地乃荆人根基,我军入东地,可约荆王而战,荆王必许。”
“荆王为何许之?”再胜楚军的赵婴已然封侯,地位远在诸将之上。李信是陵师大将军,约战是必然是一场陆战,不是水战。
“大将军曾言,荆王自视勇武,必不愿秦军攻入荆国根基之地。荆王不许,入荆大军寿幼无遗,可迫荆王一战。”安契答道,他这话让赵政微微皱眉。
“确是可行。”国尉卫缭两鬓隐然斑白,神情却是轻松的。“然我闻之,荆人已朝决避我于东海,迁徙国人至蓬莱。”
“蓬莱?!”诸将中最惊讶的是田朴,他是齐人,对蓬莱最为熟悉。
见他如此,卫缭遂问道:“田将军知蓬莱?不知这蓬莱地处何处?”
“禀大王、国尉,蓬莱地处深海,渔人方士言之,蓬莱、方丈、瀛洲乃仙人之岛,上有仙人居。”田朴道。“荆人海舟通世界,或已知如何前往此地,这才迁徙国人于岛上。”
“可知蓬莱距齐国几里?”卫缭不满意这个答案,继续问道。
“不知也。”田朴一边回答一边摇头。“虽有传闻有人曾至蓬莱,臣未见未闻也。”
楚国再败,天下将倾,秦国就好像一个耳目失聪的病人,一夜之间就耳聪目明了。襄阳城尹府朝议的大致内容,一五一十的传到了咸阳,换作以前,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赵政对此非常忌讳,楚国的迁徙计划不单单是楚国一国,还包括赵魏齐三国,以及巴人和百越。彼等今日避迁,他日定要反攻复国。陇西方向还有羌人与楚军师旅,草原上又有赵国余孽和胡人,这三股力量日后一旦联合,必然动摇大秦的根基。
今日大秦强盛,他日大秦依然强盛?赵政对此一点也不相信。贪婪的官吏如同蛀虫一样啃食大秦的肌体,如果这三股力量不能在他手上消灭或者彻底的遏制,总有一天大秦会被他们撕裂。
“寡人欲速亡荆国,何人可担当此重任?”注视着帐内的将军,赵政如此问道。在诸将启唇想请命的时候,他又加了一句:“何日可亡荆国?”
“臣愿担此任,凭战舟,一年可亡荆国。”赵婴当仁不让的开口。
“臣亦愿担此任,需两年方亡荆国。”蒙恬慢了一步,条件比赵婴多一年。
两人答完,剩下的将军想说又没说,他们全转头看向王翦。众将看王翦,赵政也看王翦。独当一面的大将军,蒙武死后只有李信与王翦,李信死后那就只剩王翦了。
“臣老矣。臣亡荆国,需三年,不如两位将军。”王翦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