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看着刖者回阵,李齐说起未说完的话,“羌人乃戎狄,戎狄不厌,若彼等得我兵甲龙马又悔之,我仍需与其一战。”
“与之一战,然后秦人知我在此,引兵来攻?”熊荆白了他一眼。
“大王所言甚是,与戎狄者战易,不使其告之秦人者难。”李泊支持熊荆的意见。此地距离秦人的狄道邑不过五百里,离秦人征服不久的抱罕(今临夏抱罕镇)不及三百里。只要羌人有意,只需一日,己方在湟水河谷的消息就会传至咸阳。
李泊说话间,对面羌人大豪连同各部落酋长、巫师已经上前,他们走到两军中间开始等待熊荆上前,这是要按照约定歃血为盟,以为誓约。羌人盟誓与楚人虽有不同,但大同小异。
歃血后,双方士卒没有退走,而是就地扎营造饭,羌人大豪、酋长与熊荆等人则在河谷避风处搭帐设宴,这时,熊荆才知道羌人大豪名叫莳,是爰剑的七代孙。羌人是地主,酒食皆由羌人提供,跋涉一千多里的楚赵士卒终于喝上了酒。
“大王行昔年赵武灵王未行之事,又射杀秦王,此勇武也。”席间,刖者不断打听天下各国的形势,听罢知道秦国愈盛,几欲席卷天下,而楚赵骑士从塞外袭秦,还射杀了秦王,这则消息让羌人酋长大快不已。
秦王未死的消息只有熊荆数人知道,项超青稞酒喝多了胡言乱语,将秦王已被射死的消息说了出来。熊荆道:“中箭不等于身死,或许只是射伤。羌人居于此距秦人实在太近,又……”
刚才羌人献舞——不是羌女献舞,羌人与草原狄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女人不能随便睡,也不能随便抛头露面,刚才献舞的是一群身着皮甲的部落武士。舞蹈实际是一种战技,以熊荆的眼光,羌人的阵法战技比百越好不了多少。
“大王以为当如何?”随便一个逃奴跑到羌地就能成为大豪,随便一名刖者跑到羌地,就能成为影响部落决策的谋士。羌地与天下列国存在着巨大的文明落差。酋长或许不看重熊荆等人的建议,但刖者极为看重。
“或可授你等一套阵法。”熊荆想了想,如此说道。
“阵法?”刖者以为熊荆有什么良策,没想到是阵法。
“你以为羌人不如秦人?”莳隐隐约约能听懂雅言,他知道阵法是什么。
“羌人虽勇武,然战法太劣。”熊荆的说法并不是没有根据,山地部落打战都很勇武,而以羌人的文明程度,他们的阵法、战法必然低劣。“大豪若不信,可一试。”
“哼!”莳不悦大喝,气氛本来融洽的宴席忽然间鸦雀无声,一直保持警戒的妫景等人已握剑。“楚王欺我羌人不勇?”
“不是羌人不勇,而是阵法太劣。”熊荆道。“不佞以为,羌人要御秦人,必要重习阵法战法,不如此,无以御秦。”
“尔咩愿与你一战。”身为大豪的莳闻熊荆之言不悦,在座的羌人酋长也是不悦,原本就反对收留楚人,以为会惹来祸事的几个酋长站了起来,他们自称尔咩。
“那便三十人对三十人,皆用皮甲铜兵,如何?”熊荆道。李泊不安的看来,他不为所动。
“好。”楚人依仗的就是兵器,如果和羌人武士一样使用铜兵,酋长们不觉得自己打不赢。
“大王何以如此?”双方都在召集武士,李泊对熊荆的举动很是不安。
他的问题熊荆还没有回答,李齐便道:“不如此何以立威?”
立威当然是熊荆所考虑的,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他心里真正想的是眼前的羌人部落与以前的楚人非常相似,楚人当年被殷人逼得一再迁徙,他们也被秦人逼得一再迁徙,如此境况让他起了同病相怜之感。
李齐、李泊对答间,庄去疾率着三十名骑士上前,他们当然不是手持夷矛,而是手持圆盾,手中的钜铁短剑在羌人武士赶来后也换成了不太趁手的铜剑,身上的环片甲退去,三十人列作三行,与毫无队列的羌人武士对峙。
羌人勇猛直冲,却被盾牌扛住,而后铜剑从盾牌下直刺,仅仅一个回合,三十名羌人武士便倒下一半,剩下一半明知将死也狂冲不止,轻伤两名骑士后,剩下的羌人全部倒下。
“再战!”战果如此悬殊,莳要求再战。再战当然可以,只是再战,除了多伤几名骑士,三十名羌人照样全部倒下。不过这一次因为疲惫,骑士的三线阵列进行了轮换,不说羌人,连赵人都大吃一惊。阵战时除非前排之卒倒下,不然后排永远是后排。前排后排可以轮回,等于说第一排永远是精力充沛的士卒。
“如何?”熊荆看向虽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莳,也看向在座沉默无语、心中巨震的部落酋长。“不佞以羌人为亲戚,愿助羌人变革阵战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