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告诉弟子们,目前社会上存在着非常有害的“三奸”。第一个叫作“奸事”,他们耗费民力,却不合乎民众的需求;第二个叫作“奸心”,他们费尽心思,却不以圣王的法度为准则;第三个叫作“奸说”,他们雄辩动听,口齿伶俐,却不合乎礼义。这“三奸“,是圣王所禁止的,是治国的大祸害。这些人聪明而不守法度,勇敢而肆无忌惮,文过饰非而似乎完美,他们就像善于奔走而误入迷途,抱着石头投入大海,越沉越深。这些都是天下所务必摒弃的。
他告诉弟子们,你们如今是士人〈读书人X将来的前途有两种。一种,你们可能去做官,成为“仕士”,也就是成为一个有职权的读书人。古代有职权的读书人,是朴实厚道的人,合群合众的人,安于富裕和尊贵的人,乐善好施的人,远离罪过的人,追求事理的人,耻于独自富裕的人。然而,当今有职权的读书人,却是卑鄙污秽的人,苟且悖乱的人,恣意妄为的人,贪财图利的人,触犯法律的人,没有礼义而热衷于权势的人。
荀子说,你们将来也可能不做官,做一个“处士”,成为没有职权的读书人。古代没有职权的读书人,是品行高尚的人,恬淡安分的人,修身正行的人,顺时安命的人,思想坚定的人。而当今没有职权的读书人,所谓的“处士”,却是无能而标榜有能的人,无知而标榜有知的人,贪婪无度而假装没有贪欲的人,行为阴险肮脏而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谨慎老实的人,以不同于世俗作为习俗、放纵而高傲的人。
荀子说,你们日后无论是有职权还是没有职权,当官还是不当官,都要认真地学习孔子、尧舜那样的圣人。君子能够做到可以被人尊重,但不能使人一定尊重自己;能够做到可以被人信任,但不能使人一定信任自己;能够做到被人任用,但不能使人一定任用自己。所以,君子耻于不修身洁己,不耻于被人污蔑;耻于自己不诚信,不耻于不被信任;耻于没有才能,不耻于不被任用。他希望弟子们成为不诱于誉,不恐于诽,率道而行,端然正己,不为物倾侧的真正的君子。
荀子讲起学问来严肃认真,言辞犀利,是非分明,同时还很风趣,很幽默。讲到真正的君子,荀子兴趣陡增,满怀感情地给弟子们唱起了《诗经^大雅^抑》里面的诗句:
(原文〕(译文〉
温温恭人,谦恭的人,
维德之基。德为根基。
荀子高唱此两句《诗经》别有深意。这是他借用经典给前面所讲的一个总结,也是对真正君子形象的点睛之语。
两句《诗经》唱毕,他又绘声绘色地描绘出君子的仪容。他说君子的仪容应该是,帽子戴得高高的,衣服穿得宽宽大大,面目温和,庄重,安泰,洒脱,宽宏,开朗,坦荡,这是做父兄的仪容。帽子戴得高高的,衣服宽宽大大,面目朴实,谦逊,温顺,亲昵,端正,恭敬,规规矩矩,眼睛下垂,这是做弟子的仪容。
说罢君子的仪容,荀子又描绘那些所谓学者的怪异丑态。说他们的帽子戴得很低,帽带和腰带系得很松,面容傲慢,洋洋自得,或上蹿下跳,或沉默寡言,或神魂不定,或左顾右盼,或消沉沮丧,或横眉瞪眼。在吃喝玩乐的时候,沉醉迷乱,忘乎所以;在郑重的礼节之中,则慌慌张张,放荡不羁;做起事情来懒懒散散,躲躲闪闪,苟且偷安又不怕指责,没有廉耻又能忍受辱骂。
荀子痛恨这些人,直接了当地点出几个儒家名人来。他说:“歪戴着帽子,空话连篇,模仿着大禹跛脚走路,像舜那样在父母面前低头小步快走,这是子张一派的卑贱儒生。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好像很谦虚似的整天不说话,这是子夏一派的卑贱儒生。偷懒怕事,没有廉耻而又贪图吃喝,还总说:‘君子本来就不用出力气’,这是子游一派的卑贱儒生。”
荀子为什么要面对弟子严苛批评十二子的学问呢?他是在提高弟子们分辨是非的能力,要弟子们在乱世中看清楚正确的方向,更为重要的是,他要在批评中以性恶论为基础,建立新的儒学理论,组织一支新的儒学队伍。数十年后,汉代著名的儒学泰斗几乎都是荀子的学生,就是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