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两根灯管闪烁了几下,最后发出刺眼的白光。我大概出事故以来很久没有看见光,眼睛感到异常疼痛。纯白的一片掩盖了整个黑暗世界,同时把我照得头昏脑涨,我吃力举起手遮挡在眼睛前面。
数秒后我适应了灯管的光,慢慢能看清楚这房间里的一切。我睡在一张病床上,洁白的被铺上用红色的字体大大地写着它的编号二十六,隔着口罩我也感受到这张被铺发出的那股难闻的药水气味。
房间很整洁,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床边、墙边摆有抽屉和架子,瓶子、盒子和衣衫等生活必需品都整齐地摆在里面。
这里看起来不错,唯一令我感到不愉悦的是我自己的身体,胸前接着几根电线,它们与口罩上的管道同样连接到床边那台发出平稳警报声的机器。
我从网络和杂志上看过,这是呼吸机和心跳仪,既然与他们相连着的都是我的身体,那么我受伤并住在医院里似乎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我受伤了,而且看起来是相当重的伤,可是我记不起来我为什么受伤,也记不起怎么来到这里。可我还清楚记得我二十七年来大部分的记忆,我叫郭珏妍,是一名新进作家。我还清楚记得自己喜欢的事物、爸妈的名字、好友的样貌,甚至连我的第一本畅销作品《失去自由的过去,失去理想的明天》第三部分里面最另令我感到满意的句子,至今还深深刻印在我的脑里面:
“失去自由的人往往比拥有自由的人更能理解它的含义,理想亦然。可这有什么办法呢?人总是一边概叹着失去的东西一边不去保全自己还拥有的珍贵。要不是这样,大家都在年轻的时候完成自己活于世上的一切目标,然后义无反顾地奔向天国了吧?”
男人开灯后,趁我不留神坐到了我的身旁。病床不大,他的身体紧贴着我的身体,俯身看着我,脸与脸之间不超过二十厘米:“嘿,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么?”
与这一张英俊迷人的脸靠得如此接近,小鹿乱撞应该是一个少女应有的常态。可我一点也不慌张,这张脸我很熟悉。它本应更加英俊,彻夜不眠使它现在变得苍白粗糙,乱糟糟的头发也削弱了它的帅气。
“这人与我出事故有关!”这样奇怪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抓住他的手,心情很是激动,对他说:“没有,没有!秋人,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在医院?为什么我受这样的伤?究竟发生了什么?”
万般柔情出现在男子的眼里,他轻轻拨开遮在我脸上的长发,将我与他的距离拉得更近,凑到我耳边绵言细语道:“迟些我会详细告诉你。现在别急,你继续休息一下,我先去把医生叫过来帮你检查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下意识想避开他的手,避开他的脸。无奈颈部完全动不了,只好让他的指尖顺着我的脸颊一直滑到下巴处,让他在我耳边发出温暖的气息。
对于我的醒来,男子很高兴,离开房间前再三回头查看我的状况,确保不会出任何状况他才放心离去。
就这样折腾几下我已经精疲力竭,等不到医生的到来我慢慢又闭上了双眼,心底里已经彻底相信我曾经受过非常严重的伤,并且与这个男子,这个我目前最亲的人有关。
他叫李秋人,是我的丈夫。一想起他,即使我在沉睡,记忆碎片还是不断浮现出来。和他认识已经是三年前的事,当时我还刚从大学毕业,本身我并不是文学专业,因为兴趣我写下了自己的第一本书并将它发表到网络上。
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这本文笔、布局完全是新手水平的书籍在社会上缺反响很大。以我的编辑的话来说,这本书贴近当代年轻人的生活和迷茫,写得很真,火起来还是有它的道理。
之后的半年我就像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一样,出版、出席各种宣传活动、最后这本书还拍成了电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大学毕业生走到这一步,我仅仅花费了两年的时间,连我自己也难以承认,我的人生怎么可能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在校期间,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少女,单马尾、老土的眼镜、普普通通衬衫和长裤。我就像那些小说、电影里那些寂寞的女孩,坐着教室的一角,没人留意,也没有男生与我搭话,静静地享受着令自己兴奋却也孤单的梦想。
也许是上天的拥护吧?现在,我的想法化作电子信号传遍每一台电脑手机、我的想法变作一点一滴的墨水被欣赏我、认同我的读者传阅,我的想法最后还成为电影屏幕上专业演员们全力演出的蓝本。
(防盗,3.26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