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处长,真有此事?”贾士贞递给卜言羽一支香烟,两人默默地抽了一会儿烟。
“我问过机关工委组织部当时参加文化厅选举的老乔,完全证实了这点。”卜言羽严肃地说,“我问老乔,你为什么不参加统计选票?他不吭声,看我追问得急了,他说他也不知道投票箱被拿到哪里去了。”
贾士贞深深吸了一口烟,说:“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放肆?”
“谁敢?”卜言羽说,“除了最高权力,谁敢,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他就不怕违反纪律?”贾士贞说。
“士贞,”卜言羽愤愤地笑了笑,“现在有些单位的一把手,什么事不敢干,他清楚得很,这种事根本没有任何一个领导机关会认真去查处,就是查处了,能有什么结果?又没有造成什么死人的后果。和谐社会嘛!**奶奶的!”卜言羽把半截香烟在烟缸里用力掐灭了,“可是他碰到我卜言羽了,老子决不会‘不言语’的,我非把这事给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虽然不可能对他厅长的乌纱帽有什么影响,但是我一定要让他难看,让省纪委、省委组织部,机关工委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厅长。到底是什么人把这样的人推到厅长的位置上的,可见我们现形选拔干部的方法都选出什么东西!天知道!”
贾士贞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抽着烟。
过了一会儿,贾士贞摇摇头:“我真的没想到,看来这事一方面是冲我贾士贞而来,另一方面……”
“那个姓乌的女人居然得了最高票一百六十八票,谁他妈的都不相信!玲玲只得了五十二票,被差掉了!”当卜言羽说出这个结果时,贾士贞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色,脸上一块块发紫,鼻子如同长歪了的茄子!
“据我调查,那个姓乌的女人就是经张志云调到文化厅的,有人反应他们的关系暧昧,但这个女人在群众中基础极差,要是唱票的话很难过半数。而玲玲绝不可能只得五十二票,按正常投票,玲玲应该在一百三四十票上下。”
听了卜言羽的介绍,贾士贞额头上的皱纹纵横交错,脖子里的青筋鼓起一个个疙瘩。
三
玲玲不声不响地低着头,好像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似的,他知道丈夫得知这件事的真相之后,心情一定十分矛盾,按贾士贞的脾气,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然而这事却和他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毕竟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地委党校教师,不仅在省委组织部工作过八年,现在已经是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了!
玲玲终于说:“算了,随他们去吧,还能把我怎么样!”
“玲玲嫂子,这不是你个人问题,党有党纪,国有国法。”卜言羽说,“我已经向钱部长、机关工委纪委张书记、省纪委常委刘长胜同志认真谈了这件事,他们都觉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好像我是说梦话。大家都说,一定要查个清楚。当然,他们的另一个目的,怀疑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希望澄清事实,所以我也就将计就计。”
贾士贞仍没有发表什么明确的意见,直到送走卜言羽时,卜处长到了楼下,两人还念念不舍。临分手时,贾士贞用力握着卜言羽的手,俩人不约而同地拥抱起来。
赴美国高级领导干部培训班学员的总结大会结束了。贾士贞不知道自己这次美国学习回来后,工作上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他甚至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省委和省委组织部领导的谈话,可是昨天晚上在省委领导出席的宴会上,钱部长说赴美国培训班的学员目前都不可能调整,大家都马上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还说中央调研组通过调研对西臾前段时间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给予充分的肯定,调研情况不仅要写成详细的文字材料,中央相关部门的领导将专门听取调研组的汇报。
晚宴结束后已经过十点钟了,省委组织部的车子把他送到小区门口,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贾士贞也是难得的兴奋与激动,自然也喝了不少酒。在美国期间,他们不仅成为地地道道的学生,而且生活也像中国千千万万的留学生一样,自然在今天的欢迎宴会上,人人都那样激动和兴奋,甚至尽兴放开酒量。
贾士贞虽然没醉,但是脚下多少感到几分不由自主。他刚要进小区大门,旁边一个人拦在他的面前。贾士贞一愣,那人说:“贾部长……”
贾士贞吃了一惊:“谁?干什么?”
“贾,部长……”这人往旁边退了两步。
贾士贞警惕地向大门走去,那个人跟上去说:“贾部长,我是侯永文……”
贾士贞停住了脚步,奇怪地盯着那个人看着:“你是侯永文?你,你不是已经调民政厅当副处长了吗?”
这时贾士贞已经进了小区大门,灯光下,贾士贞重新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子,当他确信他就是侯永文时,贾士贞在传达室门口站了下来。
“侯副处长,找我有什么事,你如今已经是省级机关的处级干部了,神通不小啊!”
“贾部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你真的是市委组织部长,我,我太……”侯永文尴尬地说。
当然在这一瞬间,他们俩的头脑里同时浮现出那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大笑话。侯永文说的是大实话,他当然不知道一个堂堂的市委组织部长居然隐去了身份,跑到农村去,他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摆起乡党委书记的架子了,千错万错不该把他关了一夜,侯永文觉得自己平生以来做得最愚蠢、最荒唐的就是那件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初,侯永文怎么也没有想到,到手的鸭子突然就飞了!作为一个乡党委书记,能够努力到副县长的人选,而且考察都很顺利,只待市委提名文件一下、县人大常委会召开,他就成了光宗耀祖的副县长了!这是多么艰难、多么不容易的事啊!可偏偏在一切都即将变成现实的时候。市委组织部长变动了,按照通常情况,新来的市委组织部长哪能过问得了那么多提拔的对象,一定还会按照以往既定方针办的。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来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贾士贞,而且鬼使神差地摸到他所在的桃花镇!全市四县两区,乡镇也有一百多个,他怎么就非要跑到桃花镇呢?每每想到自己把市委组织部长关了一夜,他的心脏犹如刀割一样的难受。特别是下臾县委书记乔柏明出事了、他的同母异父兄弟、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高兴明被“双规”,他不得不历尽周折,总算跳出贾士贞的手掌,本以为到了省民政厅后就再也不会受到贾士贞的制约,然而,没想到市纪委却追了过来,不肯放过他。侯永文认定,这是贾士贞在报复他,要至他于死地。他好不容易打听到贾士贞出国学习归来的时间,再次提心吊胆地面对贾士贞。
一阵思涛过后,侯永文突然拉住贾士贞,声泪俱下地跪在贾士贞的脚下:“贾部长,求求你绕过我吧,我和你前世无怨,后世无仇……”
贾士贞一时不知所措,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侯永文会来这一手,于是厉声道:“侯永文,你这是干什么,起来……”
“贾部长……”侯永文紧紧抱住贾士贞的两腿,“你做做好事吧,我……”
贾士贞被搞得满头雾水,伸手拉着侯永文说:“侯永文,我是组织部长,可你现在已经不在西臾市委组织部的管辖范围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西臾市纪委他们也不会的……”
贾士贞这才记起在他出国之前市纪委书记张亚新给他打过电话,说到关于在审理下臾县委书记乔柏明的问题时牵出了桃花镇党委书记侯永文。于是贾士贞说:“侯永文,你连这点问题都弄不清,也够当处级干部,查处干部违纪问题与组织部门有什么关系?真是莫名其妙!”
“可是贾部长……”侯永文死死抱住贾士贞的腿,“我听说了,就是你……是你对我把你关了一夜,耿耿于怀……”
贾士贞再也忍不住了,回过头看看站在旁边的保安,大声说:“保安同志,请你们把他给拉走,岂有此理!”
侯永文被强行拉走了,贾士贞刚才在宴会上的激动和兴奋被侯永文搞得荡然无存了。
现在细想想,侯永文刚才的行为或许不是他不懂纪委和组织部的职能,这其中也绝不是侯永文的无知,说不定有人给他出谋划策。
贾士贞的头脑完全清醒起来了,他一边往家走一边想,真的还不如在美国过那单纯而吃苦的学生生活,刚刚回到家才几天,还没有接触具体工作,就发生这么多事,心情愈加复杂起来。
贾士贞回到西臾,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随着市委组织部长的意识不断归位,美国那段时间的生活也渐渐地远去了。
第二天一早,贾士贞正准备出门,卫炳乾来了。
一别半年,两人格外亲切,卫炳乾握着贾士贞的手,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卫炳乾感到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说着说着,就说到贾部长学习期间省委组织部调来的两个处级干部的事。
“是这样的,”卫炳乾说,“这在你和常书记走后大概两个多月,省里调来了两名处级领导干部,一位是我们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韦旭,另一位是市民政局长葛晓晴。”
贾士贞没有说话,愣愣地看着卫炳乾,过了好半天才说:“哦,你在电话里说过。”
卫炳乾摇摇头,两人再也知道说话。过了一会儿,贾士贞拿起茶几上的香烟,递一支给卫炳乾,两个不会抽烟的人居然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当然,作为市委组织部长贾士贞,他没有任何理由不服从省委组织部的决定。因为在中国这块九百六十平方公里土地上,这就是国情。权力这个东西就是这样。省委派一个干部到市里来,不要说担任县处级,就是副市级、市级领导,那都是应该的,也是正常的。虽然在他和常书记出国之前省委领导对他们两人离职之后的干部和财政两大问题作了明确的规定,但是,省里派下来的干部那是另一回事。贾士贞虽然是市委组织部长,但他在美国学习,不可能因为省里要派两个处级干部叫他从美国回来一趟。这样一想,贾士贞把没抽完的半截香烟在烟缸里掐灭了。
“走,炳乾,到办公室去。”
按照惯例,省委组织部安排干部到市县锻炼,或者是需要照顾的特殊情况,也会事先和市委组织部领导进行沟通的。但是西臾的干部工作一直处于特殊时期,这是人所共知的。比如常书记的秘书程文武,还有张敬原和庄同高三人提拔副处级的问题,虽然在他和常书记临离职学习时已经决定召开常委会议,但是最终还是未能实施。可是在这关键时刻省里却派下来两个处级干部,不仅会引起群众的议论,甚至可能会对下一步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工作带来一定影响。
无论怎么说,生活又恢复了过去的色彩,昨天、今天和明天,还是简单地重复着日出日落,上班下班,日复一日,虽然省委组织部培训处打过两次电话,问贾部长赴美国学习的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省委和省委组织部十分重视每一期赴美国培训班学习人员的收获,不仅要学员每人都要写一篇有分量有价值的论文,而且还要将论文汇集成书,在一定范围内让大家阅读。除此之外,省委组织部还希望有专长的同志写成各种题材的作品,包括小说、纪实文学等形式,而贾士贞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把美国的经济管理运用到目前的工作中去。他甚至非常重视网上对他的那场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不同意见。有人支持,有人反对,贾士贞除了认真反思自己,值得他重视的是,有人说他是改良,不是改革。其实贾士贞认为,他还够不上那个高度。他当然知道,单凭文化考试能选拔出真正意义上的干部吗?还有人说他是理想化的人物,不够资格当一个市委组织部长。所以,他的论文怎么写,至今还没有一点头绪。如果说仅仅是玩玩文字游戏、完成差事的话,他只要开两个夜车,一定可以拿出一篇上等的论文,然而,贾士贞不愿意仅仅为了应付差事,他要写就要结合实际,解决当前人们都感到困惑的难题。
不知道为什么,贾士贞回到西臾已经一个多星期,而且常书记也约他见过一次面,常书记主动和他谈了在中央党校学习的许多感想、体会和认识,却始终没有提到省里派来的两个干部,虽然这两个处级干部在省里不算什么,可在市里却是重要的岗位。既然常书记不提,贾士贞也只好装聋作哑。但是社会上的小道消息不断传出来,有人说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韦旭是省委某某领导的内侄,之所以从省级机关到西臾来,是准备挤掉贾士贞的组织部长位置的。说葛晓晴是省里某某领导的外甥,下来镀镀金金就回到省民政厅当副厅长。还有人说贾士贞只不过是一个伪装成改革家的骗子,比赵本山还赵本山,跑到西臾来卖拐了!
这些小道消息很快就传到贾士贞的耳朵里了,贾士贞只能一笑置之。但他考虑的是,下一步无论怎么改革干部人事制度,面临着的困难将更大。或许他这里有一点风吹草动,上面就可能知道了。
西臾市委常委召开了常委会,这是市委书记常友连和市委组织部长贾士贞完成了不同学习任务回到西臾的第一次常委会。
这次常委会内容很单纯,首先由市委书记常友连介绍了中央党校学习的情况,看来常友连的这次学习,真的收益匪浅,除了中央党校相关专家教授的授课之外,中央政治局九个常委有三人分别讲了课,常友连引用了因发表《民主是个好东西》一文而格外为海内外关注的俞可平的一句话:“政治体制改革不是一件‘应当’的事,而是一件‘必须’做的事。”
常友连还说,在北京学习期间,中央组织部和中央体制改革研究中心负责同志专门把他找到办公室去,重点谈了西臾前段时间那场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问题。
常友连说中央体制改革研究中心的负责同志还特别引用了1986年6月28日,邓小平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的一段话:“政治体制改革同经济体制改革应该相互依赖,相互配合,只搞经济体制改革,不搞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也搞不通,因为首先遇到人的障碍。”
常友连显然很兴奋,接着说:“在《小平未了心愿》这篇文章里,还引用了邓小平的一段话:‘总的来讲要消除官僚主义,发展社会主义民主,调动人民和基层单位的积极性。’”
尽管常委会之前通报了会议内容,但让常委们感到意外的是常书记的传达居然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更让常委们吃惊的是,常书记对于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发表了许多让常委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观点。
下午在讨论时,常委们先是就常书记的观点从理论上谈了各自的看法,随着讨论的深入,也说不清是谁带的头,话题逐步转到干部制度改革这样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上去了。当这样一个极为敏感的话题被摆到市委常委会上来争论时,有些常委开始大胆地发表了看法,以至九名常委,明显形成了两种不同意见,一种是主张改革的意见,另一种则是反对改革,主张观望等待。
贾士贞一直沉默寡言,常友连多次暗示贾士贞发表意见,可他总是一脸严肃,没有发表自己任何观点。当然,在场的常委们都知道,贾部长刚从美国学习回来,肯定有许多新的观点,新的见解,尤其是对下一步干部制度如何深入改革的问题,都希望听听贾部长有些什么与众不同的看法,特别是经历了前段时间西臾大规模的疾风暴雨式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之后,贾士贞没有去中央党校学习,反而去美国培训,这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不仅西臾的干部群众关注这样一个问题,市委常委们也同样感到其中必有文章。
贾士贞不仅在讨论时没有过多地发表自己的观点,而且在他汇报赴美国培训的收获时,也是只讲在美国所见所闻,以及学习的内容,很少加入自己的观点。
五
市委常委会议结束后,常友连单独和贾士贞交换了两人各自这段时间学习的感受。
不管怎么说,贾士贞被常书记的真诚所感动,但是他说:“常书记,你知道在常委会上关于今后干部制度如何改革的讨论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参与讨论吗?不是我没有观点,也不是我有什么顾忌,而是政治这个东西,其实不是我们这些人研究的。马、恩、列认为‘一切阶级斗争都是政治斗争’,‘政治就是各阶级之间的斗争’,‘政治是一种科学,是一种艺术’。当然如果认真去解释政治二字的话,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的。而我们作为基层政权的掌握者,则是把政治这个社会现象和社会的上层建筑,在实际工作中正确地体现出来。而这种体现方式,其中最敏感的正是干部人事制度,说到干部人事制度,自然又是民主和法制问题。”说到这里,贾士贞一脸严肃,“我到西臾之后,所做的一切表现得不太成熟,仅凭自己一时的热情,在具体做法上也过激了些,冒进了些。”
“士贞,”常友连的声音低沉,显得那么亲切、那么和蔼真诚,“说实话,我们虽然也都到了市厅级领导干部的岗位上,但是缺乏系统的政治理论学习,工作中只是靠自己的经验,毛主席批评过的经验主义!过去的说法叫做只是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我真的没有想到,这次到中央党校学习几个月,对我是一次灵魂的洗礼和政治觉悟的再提高。”常友连站起来,递给贾士贞一支香烟,“士贞,过去的事咱们就不说了,有些工作,我这个市委书记对你的支持还不够,或者说还是有看法的。其实,人有缺点并不是什么耻辱,正如有人戏言的那样,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都是有缺陷的。任何一个人知识、水平、能力都是有限的,局部的;生活在复杂的社会环境中,有缺点错误是正常的,没有缺点错误,才是不正常的。积极主动地改掉缺点错误就是好同志,不去改正缺点错误是不求进取的表现。真正的耻辱是明知自己有缺点错误,却不去认识自己的缺点错误,不积极改正自己的缺点错误。”
常友连边走边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贾士贞,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和蔼可亲,贾士贞觉得常书记变了,不单是变得和蔼可亲,而是变得让他感到一种真诚的民主。
常书记接着说:“一个人,勇于承认缺点错误是要勇气的,当然也是痛苦的,改正缺点错误却是幸福的。认识到缺点错误是改正的转机,理性反思,积极深刻地进行自我反省,这就是大彻大悟,也是战胜自我的开始。”
贾士贞看着常书记,虽然对常书记的话有点摸不着头绪,但对他也同样是一次教育,一次提高。
但是,常友连始终没有谈到今后的具体工作,没有涉及到西臾过去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以及未来改革的设想。
这样沉默了许久,常友连终于说:“士贞,我知道你从美国回来后为什么突然间变得沉默寡言了,就你的个性,就你的思想,或许在你的头脑里还没有形成一个较为成熟的改革方案。但是,还有一件事是否多多少少在影响着你。”说到这里常友连停住了,他一改往常的习惯,拿烟,缓解气氛。而且目不转睛地看着贾士贞,俏皮!简直让人觉得有些好笑,特别是他的表情,不是无可奈何,而是不知所措!贾士贞的心突突地撞得像一个沉重的钟,俏皮!常友连轻轻地拉开抽屉,犹豫了片刻,取出两张纸,递给贾士贞。
“士贞,这种事我早该告诉你,甚至你在美国时我都想打电话告诉你。”常友连把“告诉”这两个字说得重而且拉长了声音。
贾士贞默默地看着这两张纸,这是韦旭和葛晓晴俩人的基本情况介绍,既不是干部任免呈报表,也不是干部履历表,而是自己打印的个人情况介绍。
“士贞。”常友连严肃起来了,让人感到他非常慎重,“这事来得很突然,为了这事,省里领导还特地打电话让我从中央党校回来一趟,我当时提出来,能不能等我们俩学习结束后再办理……”常友连摆摆手,虽然没有说下去,可贾士贞完全想到了当时是什么样的场合。
贾士贞站了起来,把那两张纸放回常友连的桌子上,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
“士贞,现在看来,干部问题确实是我们各级党委、组织部门必须引起高度重视的大问题。”常友连瞥一眼那张纸,“现在有些干部从上面派下来是为了锻炼、培养,可有的避免不了照顾关系和曲线提拔啊!”
“常书记,”贾士贞严肃起来了,“上面派下来的干部,作为下级党委、组织部门,当然是没有价钱可以讲的,因为我们必须服从权力。你和我都是上面派下来的干部,谁能说个不字,况且干部的素质、能力又没有一个标准。说一句不好听的话,还是那句话:‘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但是……”贾士贞没有说下去。
“是啊,士贞。”常友连说,“这个问题恐怕在美国也解决不了。”
贾士贞摇摇头,说:“美国和中国是两回事,在官员在选拔上不好相比。”
常友连笑笑,递一支香烟给贾士贞。
“常书记,像这样的两个干部,即使派到市里来,安排到什么位置,还应该由市委常委决定。”
“士贞,你在省委组织部干了那么多年,有些干部岂是你们机关干部处、市县干部处能够决定得了的?部长怎么办,书记怎么办?”
是啊,常友连突然将了贾士贞一军,贾士贞一时无言以对。
谁知常友连的这句话所产生的效力实在是大得奇怪。贾士贞甚至觉得第一次败在常书记的手下。
市委组织部来了一位常务副部长,不光是组织部的工作人员不敢轻视,作为组织部长贾士贞也必须重视。他不知道他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里,韦旭是怎么工作的。现在他回来了,他不得不考虑部长们的分工问题。韦旭不同于其他副部长,他不仅是从省里下来的,更重要的他是省委某领导的亲戚,这正是贾士贞感到的压力。
从刚才常书记给他的那张纸看,韦旭从部队转业时只是一个副营职干事,当时转业到省发改委,两年后就提拔为副处长。凭贾士贞对省级机关和省发改委的了解,省发改委可是一个高学历、人才集中的地方,许多国内名牌大学毕业生,而且都是经济相关专业的硕士、博士生,怎么一个军队副营职转业干部能够转业到这样的单位呢?而且这么快就提拔为副处长、正处级副处长了?在这一瞬间,贾士贞的头脑里忽然产生一个怀疑,是不是省委某领导意识到,像韦旭这样资历的干部在省发改委再发展下去已经不那么理直气壮了,所以干脆下到市里镀镀金,再考虑提拔。
回到办公室,贾士贞看看表,就拨通韦旭的电话。韦旭一听说部长找他,立即跑了过来。一进贾士贞办公室的门,便立正,像军人似的,敬了个礼,大声说:“报告首长!韦旭向您报到!”
贾士贞觉得有些好笑,微笑着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主动伸出手,韦旭双手早已一把逮住贾士贞的手,热情得让贾士贞插不上嘴。韦旭留给贾士贞的印象真的不错。中等身材,四方脸,小分头蓬松而整齐,似乎还透出点军人的风采。
无论贾士贞说什么,韦旭一概表示赞成,恭维的话说得贾士贞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