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彪要倒水,周一桂说不喝水,坐一会就走。顾彪只能像领导一样,问了周一桂一些县里的简单情况,便说基层领导很辛苦,工作难度大等之类的话。周一桂说,希望顾处长有时间到县里看看,也不敢多说,就准备告辞了,为了加深印象,还取出名片递给顾处长。
顾彪说有机会一定去须臾县学习,让周书记有事就给小贾打电话,只要能办得了,他一定照办。
送走了周一桂,贾士贞又回到了办公室。这时,唐雨林接到王学西的电话,来找贾士贞,贾士贞联想起那天车子上钱部长的问话,他哪里还敢再同这号人啰唆呀,免得沾自己一身臊,于是就云里雾里地说得唐雨林摸不着头绪。
以往,贾士贞只是碍着仝世举的面子,不想为一个王学西让仝世举对他有看法,更何况那个省区划设置办公室的什么主任,就算那是个正国级的级别,请他去当这个官,他也不去干。正因为这个原因,才让王学西这种人钻了官场的空子。于是,贾士贞拉下脸来,打着官腔,给王学西回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儿的王学西听着贾士贞这样口气的回话,心里很是不愉快,浓眉倒竖,黑脸拉得长长的。可他转念一想,如今的官儿,只要自己不出什么问题,谁也奈何不了。你组织部看不惯,你可以给我变一变位置吗,你把我变到哪个职能厅局的领导位置上去,那是我巴不得的;尽管有些人写信告我,可省纪委那位老乡都给顶住了,有的信件不是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了吗?有权在手,我就有钱,有钱有权,我就可以弄他个左右逢源!想着想着,心里再次涌起对仝世举的无限感激之情。手,自主而不自主地抓起电话听筒,拨通了仝世举的电话。“嘿……嘿嘿……仝大人。”
电话里传来仝世举冷冰冰的话语:“我……最近……很……忙……没……没时间!”电话便挂断了。
坐在老板椅上的王学西,手里拿着那还在“嘟,嘟,嘟”响个不停的话筒,百思不得其解地叨咕着,“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这热脸到处碰上冷屁股呢?”
其实,这个中的原委连仝世举也没有完全弄清楚。
自从钱部长上任省委组织部长后,机关干部处长虽然还是他仝世举,可是他明显地感到钱部长对他是不冷不热,许多重要人事问题都绕过他这个正处长,而找副处长们商量了;令他更加寝食不安的是,钱部长知道了他和王学西的关系,如果钱部长再知道他为王学西改过年龄,改过学历的事,那可糟糕了,就是组织上不处分他,他这个处长的位置也无法再坐下去了。这些天里,他恨自己过去没坚持住原则,给王学西的花言巧语忽悠住了,现在他后悔已经晚矣!
下午,钱部长居然亲自给贾士贞打电话,说秘书小卜的病还没好,让贾士贞陪他去参加莫由大酒店的一个团拜会。
贾士贞放下电话,激动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可谓是受宠若惊!想想郭浩当部长时,别说让他陪着外出、给他打电话呀,就连认认真真地和他说上一句话都没有过啊!郭部长总是那样黑着脸,就像哈尔滨冬天的冰雕——冰冷而僵硬。
三点整,贾士贞已站在三楼部长室的门口了。门一开,只见钱部长西装革履,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贾士贞微笑着迎上去,接过钱部长的黑色公文包,跟在后面下楼去了。
上了车,驾驶员小祁笑着说:“贾处长,又劳你大驾了!”
贾士贞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他瞥一眼后座的钱部长,伸手抓住小祁的胳膊说:“小祁,组织部的人岂能胡说八道!”
小祁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着说:“怕什么,这是车子上,又不是组织部办公室。”
钱部长也笑起来了:“小贾多心了,哈哈……”
钱部长这一笑,车内的气氛轻松了许多,贾士贞的心里也随之漾起了一阵美好的涟漪。
莫由大酒店可是省城八十年代初的重要建筑物之一,高四十五层,位居全省高层建筑之冠,是由一位老华侨投资兴建的,它集客房、餐饮、娱乐于一体,是莫由省接待中央首长和外宾的地方。
奥迪轿车缓缓地驶入了莫由大酒店的一楼平台,两个身穿大红迎宾服的青年迎上前,彬彬有礼地拉开了车门,钱部长下车后直奔酒店大厅门口,贾士贞紧随其后。
钱国渠是国字形脸,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他身材魁梧高大,年轻气盛,又一路龙行虎步,威风凛凛。出没在这种高档次的地方,自显身价百倍。
这时,一个身披大红绸带的靓丽迎宾小姐,微笑着把钱部长和贾士贞引领上了二楼会议室。
会议室的装修和设置很像中央首长会见外宾的地方。鲜红的地毯,高档的沙发,正面墙上是一幅大气磅礴的巨型山水画。
众人一见省委组织部长走进来了,不约而同地站立起来,上前和钱部长握手。钱国渠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人,大多是省属大型国有企业的老总,有几个是省经济主管部门的主要负责人。
春节团拜会,是最轻松、最活跃、最愉快的集体活动。大家以歌功颂德为主,畅谈在过去一年中所取得的成就;相互祝贺新春快乐;然后是同举杯,共祝愿,很快就结束了。
省委组织部办公室里还是那样静谧安详,但是办公室的人已经很少了,按农历说,今天已经是二十八了,后天就是年三十了。
趁着办公室没人,贾士贞给卜言羽打了电话,卜言羽说病情已经好多了,只是因为咳嗽,跟在部长身边不成体统。贾士贞说晚上来看看卜秘书。两人约好之后,只待晚上相见。
吃了晚饭,贾士贞匆匆来到卜言羽家中。卜秘书一看贾士贞拿着那么多东西,还误以为贾士贞给他送礼呢。贾士贞忙说:“卜秘书,你感冒这几天,钱部长让我代替你的角色,临近春节了,所到单位都很盛情,你的这份礼物我都一一代为收下了,现在都转交给你吧!”
卜言羽一听,慌忙说:“贾科长,这不行,人家这些东西又不是给我的,既然你去了,就是你的。”
贾士贞笑笑说:“老弟,不要推辞了,这点小事在哪说就哪了,万不可弄出笑话来,你我之间来日方长。”说着便站起来告辞了。
送走了贾士贞,卜言羽一边翻看这些礼品,一边想,这个贾士贞确实非一般人物。当时部领导让他打电话通知贾士贞来省委组织部见驼副部长,他真的不知何事。那时虽听说省委组织部借用一些人员,但他不知道还有一个贾士贞。后来也多少听说一些关于贾士贞的事,有人在背后说他和仝处长闹得不愉快,至于为什么,卜言羽就不清楚了。然而,今天贾士贞第一次登门,倒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甚至觉得他将来必定是一个有作为、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人物。卜言羽自知自己的特殊身份,他这个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一举一动不仅影响到省委组织部的声誉,也关系到省委组织部长的形象,全省那么多干部的目光都在盯着他呢!
平心而论,卜言羽没有想到在他感冒这几天钱部长会找人代替这秘书一职。即使找人代替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些单位赠送的礼品给代理秘书,这个代理秘书会原原本本地转交给他。不给他是正常的,谁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甚至连钱部长永远也不可能想到贾士贞会把这些礼品转交给他。想到这里他感到东西是小事,任何财物都是身外之物,倒是觉得贾士贞为人坦荡,令人敬佩。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深深地震撼着卜言羽。
一年一度的春节到了,人们放下工作,沉浸在欢乐和幸福之中。贾士贞又回到了乌城。
贾士贞感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年党校那个普普通通的教师了,那时,他把工作当做是一种生存的手段。工作上不求进取,倒也活得自在、快活,没有压力,没有责任。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成为省委组织部最核心的机关干部处一名骨干,从事高尚而神圣的工作。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散漫了,工作上要谨小慎微。因为有许许多多的纪律在约束着他,他未来的路也才刚刚开始。
春节后的第三天,贾士贞正准备出门。门一开,只见桑延华站在门口,两人又是激动又是握手,好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坐下之后,桑延华说他曾经多次打过电话去组织部,得到的消息让他简直不敢相信。他说当时想帮助贾士贞,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贾士贞笑而不提那场不愉快的往事,如今桑延华已经是省财政厅副厅长了,两人的友谊似乎更深了。桑延华说他这次之所以能够提拔到省财政厅副厅长,除了多年来所学的专业没能学以致用之外,贾士贞从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这一点他心里是有数的,也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但是,作为贾士贞,却由此深深思考着一个干部到底是怎么提拔起来的。王学西的提拔和桑延华的提拔,在关键时刻是如何形成决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