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哥,宴请杰克先生的事情如何安排呢?”马英杰知道高发利虽然认可他私下喊高哥,真正要从高发利嘴里套出有价值的东西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这是办公室里,不是酒桌上。在办公室里,一般是人最谨慎,最放不开的时候。
“马英杰,我们走吧,去吴都大酒店,我带你订酒宴。这种酒宴的事情,你迟早要独挡一面的。”高发利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那样子显然是要出办公室的动作,马英杰如果再继续去问,就是太不识趣了。再说了,高发利亲自带他去订酒宴,就证明他在以行动来教他,而不是语言。他们这类人,愿意去做,却不愿意去说的。至如马英杰自己有多少造化,就看马英杰自己对他们行动的领悟能力了。而且高发利已经暗示了马英杰一句,如何打造高铁站,看的是老板和李惠玲总经理的意思,其他人的意见几乎是忽略不计的。而李惠玲的意思,就是路鑫波总经理的意思,路鑫波总经理为什么要插手吴都的事情,这就需要马英杰自己去分析了。因为高发利也没有什么证据,只是猜测罢了,对于他猜测的事情,他肯定是不能告诉马英杰的,而且这种猜测领导意图的事情,也只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高发利和马英杰一前一后地出了他的办公室时,两个人走进电梯时,竟然在四楼撞上了古庆明,古庆明的脸色不大好看,马英杰赶紧叫了一句:“古总经理好。”古庆明“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在马英杰耳朵里很是气愤,越这样,越证明李惠玲最终还是顺了马英杰的意思,而没有听古庆明的话。古庆明才会把气往马英杰身上撒,只是马英杰不再是刚进这幢大楼时的他了,而且秦县的锻炼足以让他明白,官场这个地方就是一个验证你有没有忍耐力的地方。就马英杰目前的地位,他如果损古庆明几句,古庆明也只能是听着的份,古庆明总不能把罗老板身边的大红人拍一掌吧。这中间的厉害关系,高发利清楚,古庆明一样清楚。
好在,高发利望着古庆明笑了笑说:“老古,今天的天晴得不错,是不是又要去乡下?”
古庆明竟然苦笑了一下,回了高发利一句:“我可没秘书长悠闲,动动嘴皮子就行,自然会有人替你办好一切。我就是一个在乡下奔走的命,打打杂罢了,别人不嫌弃我碍手碍脚,就是万幸了。”
这两人一问一答的,似乎是什么都没说,可似乎什么都说了。马英杰才知道,秦县和吴都的距离有多远。他以前做罗天运的秘书时,因为罗天运一直被孟成林压着,他除了跟着罗天运外,很少和高发利以及古庆明们面对面地接触,现在才发现,这种吴都的官油子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而他接下来的生活,就得在这一批官油子们中间穿行,而且还得和他们打成一片,称兄道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马英杰想在吴都站稳脚跟,怕是比秦县要难得多。这是他第一天在吴都正式上任,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既要去面对老板罗天运的布局,又要去完美配合老板布局的同时,和这帮人不分你我地交织在一起,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然了,处身官场之中,又有几件事是容易的呢?
马英杰站在一旁听高发利和古庆明扯这种话里有话的闲话,自始至终古庆明没有再看马英杰一眼,马英杰也装作糊里糊涂,时不时咧嘴傻笑着。
马英杰很清楚,他离开李惠玲总经理办公室后,古庆明和李惠玲之间肯定发生了矛盾。确实也是这样,马英杰一离开李惠玲的办公室,古庆明就和李惠玲争执起来,一个要送杰克先生离开吴都,一个执意要让罗天运设宴。谁也没说服谁,而且李惠玲显然对古庆明的强硬态度很有些不满,虽然她刚来吴都,大小事情都会征求古庆明的意见,但是她是总经理,而不是古庆明是总经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难道古庆明不懂?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古庆明在得尺进丈,而且肆无忌惮,对于这一点,李惠玲很是不爽。所以,她和古庆明第一次不欢而散。而古庆明气呼呼地从李惠玲办公室出来,准备下乡去调研,躲开宴请的事情。没想到在电梯里遇到了马英杰和高发利,一看他们两个人的架式,古庆明就知道与宴请杰克先生的事情有关。只是高发利的排名一向在古庆明之前,他不敢给高发利脸色看,只能对马英杰不冷不热。
电梯快到一楼时,古庆明是越想越窝气,不由得刺了马英杰一句:“马大秘书长果然神通广大,一回吴都,不仅仅搬动了高秘书长,也搬动了李总经理,不就是宴请一个老外吗,还这么兴师动众的。”
高发利“呵呵”地笑了几声,目光却穿过古庆明落到了马英杰脸上,马英杰不说话显然不行,可是明着对撞古庆明,也显然不对,毕竟他不仅仅是下级,还是一位年轻人,于情于理,都不能顶撞古庆明。
“谢谢古总经理的关心,宴请的事,是老板的意思。我和高秘书长都是执行老板的意思呢。”马英杰这话不软不硬,却礼貌,也让古庆明挑不出毛病,脸色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直到电梯到了一楼,他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话去嘲讽马英杰。
一出电梯,古庆明就头也不回地气冲冲地走掉了。高发利有意放慢了脚步,马英杰知道他要和古庆明拉开一段距离。直到出了政府大楼,高发利才说:“马英杰,古庆明会记恨你的。”
“谢谢秘书长的提醒,我知道,我会做好思想准备的。”马英杰很清楚,从他踏出李惠玲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古庆明怕就恨上了他,这种恨,不再是他贴与不贴就能越得过去的鸿沟。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一旦产生了这样的鸿沟,那不是一天,两天,一件事、两件事,甚至是一年、两年可以去消除掉的。特别是官场中的鸿沟,往往与利益联系在一起。在高铁建站的巨大利益面前,古庆明显然是不肯让步的。这一点,马英杰还是有心理上的准备。再说了,李惠玲目前之所以妥协,也不过在利用他去套老板的意图罢了,他在李惠玲眼里,在古庆明眼里,都是一颗棋子,只是一个需要再利用一下这颗棋子,一个已经弃掉了这颗棋子。
高发利的车子来了,马英杰赶紧先替高发利拉开了后座的门,自己准备绕到前座去坐,没想到高发利说:“就坐后面吧。”
马英杰不好再客气,就拉开了另一扇车门,坐在了高发利身边。一上车,高发利对着司机说:“去吴都大酒店。”
司机把车调了一个方向,直奔吴都大酒店而去。高发利便在后座对马英杰说:“吴都虽然不是最大的地级市,可是关系复杂得很。当然了,任何一个地方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错综复杂关系。你曾经在吴都工作过,至如谁与谁近一些,心里还是有些数的。有的事情,面子上过得去就让其过去,退一步海阔天空。”
高发利的话显然话中有话,但是马英杰不能去问,而是点着头说:“谢谢秘书长的指点,我会记住的。”
高发利便装作看窗外,马英杰不好再说话,但是高发利的这段话,他还是在大脑里反复回旋了一下,他有些明白,高发利不仅仅带他去安排酒桌,也在暗示他,古庆明身后的错综复杂关系。
古庆明这一段如此张扬,不仅仅是李惠玲总经理的撑腰,另外,他自己还有一帮势力,没有一帮势力,他是不会去争总经理的位置的。那么香港领秀前程这家公司与古庆明有关系吗?还是林子沟与古庆明有关系?
这些问题是马英杰急需要去摸清楚的事情,但是要摸清楚这些纠葛,马英杰有些无从下手了。这个时候,马英杰又一次发现,圈子是多么重要,信息又是多么地重要。好在,目前高发利虽然没有具体接纳他,但是也没有排斥他。只要不像古庆明那般排斥他,他就有机会进入他们的圈子之中,就有机会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马英杰这么想的时候,高发利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吴都大酒店门口,高发利率先走出车子,马英杰赶紧跟了过去。高发利一进吴都大酒店,大堂经理马上迎了过来,她一身的职业套装,不过这种职业装,在某些时候,诱惑的力量还要大得多。大堂经理老远就是一脸的笑,一边笑一边向高发利靠了过来,一到高发利面前,就伸出了软绵绵的小手,那手在马英杰眼里,白嫩而又细腻,单从这双白嫩的小手看,这女孩年龄就不大,不过女人的年龄从来不好猜。
高发利也伸出手,握住了大堂经理的手说:“红玉,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上任的马秘书长,今后与你打交道最多的人,会是他。”
第58章
高发利一边望着马英杰替红玉介绍,一边松开了红玉的手,红玉主动把手伸给了马英杰,马英杰握住了这只在他眼里嫩得出水的手,这手握在掌心滑溜溜的,软绵绵的,极有肉质感。只是马英杰不敢去领略这么样的一双美手,只是握了握,很快便松开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感觉到了红玉的手与很多女人的手不一样,至少握在他的手掌心里不一样。当然了,有高发利秘书长在场,而且高发利直呼红玉的名字,就足以证明高发利与红玉之间是熟悉的,也是亲密的。高发利没有回避他和红玉之间的熟悉程度,就算是对马英杰最大的信任,他可不能对红玉有任何节外生枝的想法。
“以后还望马秘书长多多关照。”红玉极为乖巧地望着马英杰说了一句,她一脸的微笑,那样子既清纯,又夹着暧昧,既职业又带着私人交情一般,让马英杰很是佩服,这些经理们的职业素质,可以把表情演绎到这种似是而非的境界。
“红玉,我们现在要一个豪华包间,而且每一位客人要分餐而准备酒宴。你带马秘书长去准备一下,我去休息室休息一下。”高发利没等马英杰说话,自行安排好了他和马英杰的行踪。
“好的。秘书长还需要什么服务吗?”红玉微笑地看着高发利,高发利摇了摇头,指了指马英杰说:“你跟红玉一起去包间看看,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她有经验,会安排好的,放心。”
马英杰赶紧望着高发利说了一句:“谢谢秘书长。”说完,高发利竟然去了他说的休息室,其他的事情全交给了马英杰。马英杰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但是竟然高发利已经把红玉介绍给了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和道理吧。
马英杰跟在红玉身后去了豪华包间,一进去,马英杰也傻眼了,他虽然在吴都工作过,他虽然对吴都大酒店并不陌生,可是这个豪华包间,他怎么是第一次进来呢?
这个豪华包间不是常规式的圆桌酒宴,而是长方形,一如会议室的长方形办公桌的设计一般,每一个座位全是摇控坐椅,而且每一个座位面前是一个小型的餐桌一样,据红玉介绍,分餐是吴都最高宴请的标准,一般是中央或者省里主要领导人物下来了,才动用这个豪华包间,而且这里的餐桌可以自动调至,最高可以是三十位客人,最少也可以是几位客人。
“这个包间是什么时候设计的?”马英杰望着红玉问了一句。
“有一年了。”红玉望着马英杰,依旧一脸微笑地说着。
这也难怪,这一年来,他一直在秦县忙着基层这样那样的工作,几乎忘了在秦县或者是在吴都还有最豪华的宴请,当然了,由于跟着司徒兰所经历的一切,对于再豪华的宴请,马英杰都不会觉得奇怪,只是在吴都有这样的宴请方式,马英杰多多少少有些意外。难怪老板要马英杰去找高发利,原来,老板也是要动用这种最高规格的宴请方式,老板在用这种宴请给杰克先生另外的一种解读吗?马英杰站在这个吴都最豪华的包间里时,如此想着。
“马秘书长,需要看看菜谱吗?”红玉这个时候叫了马英杰一声,很体贴地问了马英杰一句,她显然已经知道了马英杰是第一次安排分餐的宴请。
“一般这样的宴请有没有标准?”马英杰回望着红玉,那一张精心雕琢过的脸上,此时浮现着职业化的笑容,比刚才和高发利在一起的笑容有些不同,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让马英杰又有某些失望,看来女人的暧昧表情,总是在与她有某种关联的男人身上才绽放着,哪么红玉和高发利之间就有某种暧昧吗?马英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了这一层关系,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好在,红玉并没有直视着马英杰,也就不知道马英杰此时的想法了。
“当然有标准了。因为是分餐制,在餐具和菜料上都有很多的讲究方式,不过,大多数根据客人的群体不同,分餐的菜料搭配就不同。能请教一下马秘书长,这一次宴请什么人?一共有多少位?”红玉依然是笑容满面地问马英杰,只是马英杰却无从回答起。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些明白为什么高发利要借故去休息间了。他是有意让马英杰经历这一些,只有经历了这个过程,再一次准备这种宴请时,事前就会作好准备,把这些细节性的工作做到位。
想到这里,马英杰很有些尴尬地望着红玉说:“你等一等,我去休息间请示一下秘书长。”说着,马英杰就往外间,红玉便跟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我带你去吧。”
又是红玉在前面带路,显然红玉很熟悉高发利的习惯了。七拐八弯的,而且还从电梯里下了几层,走到一间房间前,红玉伸手敲了敲门,高发利的声音传了出来,“请进”,红玉便推开了房间,高发利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电视,那样子悠闲极了,一点也不像是出来办事的样子。只是他见了红玉也没有吃惊,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样。
马英杰还是很有些尴尬,叫了一声:“秘书长。”高发利点了点头,示意马英杰和红玉坐下来。
马英杰便坐在了高发利的对边,红玉径直坐在了高发利的身边,不过,红玉坐了不到一分钟,想起什么似的站了起来,去帮高发利和马英杰烧水,这时马英杰便望着高发利说:“秘书长,对不起。我竟然不知道这种最高宴请的标准是什么,请秘书长给我指点、指点。”
高发利没有马上回答马英杰的问题,而是把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掐灭了,马英杰就一直盯着高发利的这个动作,直到高发利抬头看着马英杰,马英杰便不好意思笑了笑,那表情有如做错事情的孩子,当然这样的表情也是高发利所希望看到的。他是有意让马英杰去碰一碰钉子的,有意让马英杰领教一下,就算是一个宴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老板之所以让马英杰来找他,也是有意让马英杰撞一下。
高发利已经很清楚罗老板的意图,之所以要在吴都大酒店里宴请一个老外,就在给李惠玲一个下马威。因为这种宴请标准,没有董事长点头,任何人别想动用这个豪华包间。再说了,李惠玲刚来吴都不久,她未必意识到在吴都还有这么豪华的包间。以前的豪华包间是孟成林说了算,后来改造得更豪华以后,自然是罗天运说了算。只是罗天运很少动用这个包间,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个包间完完全全是一种浪费,但是在很多场合,与其要这种浪费,也不敢不留着这样的豪包。因为省里的主要领导,以及来地市州检查的高层大领导是很在乎接待标准的。
红玉这个时候已经把茶水给了高发利一杯,也给了马英杰一杯。高发利品了一口茶,这才不紧不慢地对着马英杰说:“宴请的标准很多,对于杰克先生这样的人物而言,我猜测老板只是想在气势上去装一装,至哪菜单上面,我个人认为以地道的吴都特色为主打,不上海鲜、鱼翅之类的。因为老板是一位比较节俭的人,他接任董事长一职以后,这可是第一次动用这个豪华包间。不过,马英杰,这些全是我个人的猜测,你和老板之间相处的时间长一些,自然更了解他一些。在菜谱上面,还得你自己拿定主意。如果我的猜测出现了错误,很容易让你的工作被动的。”
高发利说完这段话,又去掏烟,马英杰赶紧拿起火机,替高发利把火点上了,高发利对马英杰处处表现出来的低姿态,在享受的同时,也愈发满意这个年轻人。
“谢谢秘书长的指点。我知道怎么做了,老板怪罪下来的话,我会承担责任的。”马英杰赶紧望着高发利表着态,高发利明明猜测到了老板的意思,却在最后加上那么两句话,很显然是替自己开脱的意思,但无论如何,高发利给了马英杰指点和提示,马英杰就已经很感激他了,就算猜测失误,马英杰也决计自己去承担所有的责任,决不连累高发利的。
“你和红玉去忙吧,有事给我电话。”高发利对马英杰的表态很满意,他教了马英杰工作的方式,但是他也是猜测,如果一旦猜测失误,这个责任,他自然希望马英杰来背。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是可以教化,也可以栽培和结交的。
当红玉和马英杰走出高发利的房间时,他盯着马英杰的背影如此想着。
马英杰继续跟着红玉身后去了豪华包间,他没有想到一个宴请居然包含着这么多的东西,更没有想到,老板可以关心他,甚至可以给他选择司机,却不会去告诉自己,他在下什么棋,这些棋如何布局,如何出手。
直到这个时候,马英杰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在他那么急切地提供偷听的信息时,老板会扯到何先晖身上去。因为他没有想好应对的方式,自然不会让马英杰去看透他的心思,去猜测他接下来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