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您笔法功底不厚,您题的那两条标语难登大雅之堂,让我们换上刘书记的亲笔题的那两条标语。”刘凯终于鼓足勇气,把自己杜撰的话说了出来。
刘凯的话够毒的,既能探听出吴作义对康庄的态度,又相当于背后打了康庄一棒子。因为领导最不喜欢的就是下属的指三道四。更何况,吴作义的字本来就写得不好,再加上他本来就不喜欢康庄,现在听刘凯说康庄竟然在背后贬谪自己,他怎能不恼,脸马上就变了颜色。
但刘凯还不敢确定吴作义的态度,他打了巴掌,马上又送上一块糖果,继续道:“他康庄其实是有人不识泰山,老板您的是飘逸潇洒,功力深厚,就是王羲之在世,也要甘败下风,他一个小小的市委秘书,他懂什么,他怎么能和您比。你看他写那字,乱如鹅毛,说行不行,说草不草。”边说边拿起桌面上的信封,指着信封的字说,我真怀疑,就像他写这样的字,刘书记怎么会看中他,把他调到市委做秘书。”
“什么?你说这几个字是康庄的写的?”吴作义盯着刘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凯也怕搞错了,仔细的盯着信封上的字有瞅了几眼,道:“是康庄写的,千真万确,一定是他写的,我认识他的字。”
吴作义是无意中把信封放到桌面上的。
这样的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看到的,但他想知道写信人是谁心切,只要没人的时候,他都拿出信封来,仔细研究信封上那几个字。刘凯进来的时候,他一时忽略,顺手就放在了桌面上,没想到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刘凯一句无心的话就让他知道和作对的人是谁了,他苦苦寻找了三四天没找到的敌人,竟然因为刘凯的一句话就找到了。
他追问道:“肯定吗?”他的脸开始扭曲,扭曲的有些怕人,扭曲的让刘凯感觉他面对的不是市长,而像是在面对市井中的一个恶霸。
刘凯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胆战心惊的答了句:“是真的,我敢肯定。”
吴作义“啪”的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康庄啊康庄,这次你别怨我心狠手辣。”说完后,才想起刘凯还在。对刘凯说:“你先出去吧。”
刘凯刚走到门口,吴作义又叫住了他,交待道:“今天的事,任何人都不要说。”
刘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请老板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既然搞清楚背后向自己戳刀子的是康庄,吴作义决定一定不能放过康庄。
不过,他轻易不想再对康庄下手,他要吸取上次的教训。
上次就因为考虑不成熟,让康庄侥幸逃脱,这一次,他一定要治康庄于死地。所以,他准备等待时机。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省纪委调查组要调查刘天成就是他最好的机会,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他要把刘天成和康庄都连根拔起,让他们在他的眼前都永远消失。所以,他专门把刘凯安排进调查组,因为他知道,刘凯和康庄一直是对头。
他想让刘凯借着调查刘天成的空子顺便调查康庄,只要查出来康庄存在问题,哪怕是一丁点问题,他能小事化大,大事化成罪过。为此,他把刘凯单独叫到办公室,让刘凯在调查组中一定要注意刘天成调查的进展情况,只要是牵扯到康庄的问题,哪怕是米粒大小的问题也必须向他汇报。
刘凯不是傻子,他心知肚明,头点的根鸡啄食似的,连声说“是。”
按照吴作义的安排,联合调查组进驻以来,一直驻扎在沂临市市郊一座小山旁的一个僻静招待所里抽调查看财政局的有关账目,这些账目都是他通过他的弟弟吴作威偷偷从财政局偷出来。因为他们调查的是市委书记,如果明目张胆的进驻财政局,一定会惊动刘天成,那样的话,就会什么都查不出来。
为了回去交差,调查局接受了吴作义的建议,调查秘密进行,既然秘密进行,所以一切都不能公开。就连抽调查看财政局的相关账目这种最合法的途径他们都没用,而是采取了非法途径,让吴作威把账目偷偷的偷出来,查完后再偷偷的送回去。
吴作义之所以这样安排,他是怕财政局局长高建设,高建设是刘天成的人,既然刘天成是刘天成的人,他做的一切一定不能让高建设知道。
沂临市的换届工作会议终于如期进行,市长的选举已经没有悬念,代理市长吴作义作为唯一的候选人那天是英姿勃发、红光满面。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随同省委下派到沂临负责监票的领导同志和市委书记刘天成一起,挨个代表团进行慰问。每到一个团,吴作义都会亲切地向与会的代表们表示慰问。现在,他像换了一个人,彻底的放下了一个代理市长的架子,见到谁,脸上都堆满了谦卑的笑容,好像今天他不是市长,而他所要慰问的每一个代表才是市长,他好像是作为一个下属在向上级汇报工作似的。
那位省委领导显然对吴作义很欣赏,走到哪都会抢在刘天成的前边推荐吴作义,他说:“吴作义同志是我们党的好同志,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同志,他不仅熟悉人事,而且善于抓经济工作,思想作风过硬,能力过硬,这样的干部真是太少了,这样的干部来做市长,一定是你们沂临的好事,是你们沂临的幸事啊,既然吴作义同志是这么好的干部,不选他,你们选谁呢?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都能投他一票,确保他能够高票当选。”吴作义站在他的旁边,脸上堆满了的笑容,那市长演说辞就在他的衣兜里揣着,他已经背诵了无数次,只等着选举结果公布后,他将站在主席台上慷慨陈词。
对于这样的安排,刘天成虽然很不满意,但是他也知道,他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所以,他息事宁人的躲在一边,不发表任何意见。
从选举的阵势来看,他这个市委书记已经驾驭不了大会了。
再说了,省委在大会召开之前已经和他交谈过了,让他安心工作,等半年后的党代会开完,就让他回省里,而且,和他谈话的领导也说,回省里,省委一定会另有安排,让刘天成放心,省委是不会忘记他,省委一定会给他一个合适的安排,至于能不上做上副省长,那个领导没说,也不是那个领导所能决定的范畴,既然是等,他就耐心的等,既然大会自己驾驭不了,自己又何必揽那份闲心,自寻烦恼。
那位领导还告诉他,让他确保换届不要出事,他也知道,大会出事,他这个市委是第一责任人,所以,他不想关心大会,他还必须关心大会,有时候,他也不得不违心的应承两句,无非是:“领导的决策是英明的,省委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们市委坚决按照省委的指示办,作义同志的确是位好同志。”他说的很违心,但还不能不说。
在官场上的人就这样,有时候的确是身不由己,刘天成现在就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