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先退吧,只要退离江岸,还有重整旗鼓的机会!”烟火中,陆完冲了出来。
大势已去,他依然摆出了一副不肯放弃的架势,他的眼神也很好,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身边却聚拢了一小撮军兵,并且还找到了在大营中胡乱游荡的朱宸濠。
“退?”朱宸濠看了陆完一眼,眼神漠然,喃喃自语道:“能退去哪里?南昌?不行,南昌已经被围住了;九江?那里已经没有城池了,回去又有什么用?何况,林诚、陈槐那些人已经在路上了,黄州水师也已经沿江而下,陆先生,你叫本王退到哪里去?”
“这……”陆完语滞。
“王阁老他们许诺的援兵和内应到底在哪里?总不会是江上那些吧?”凌乱的江风,吹来了浓厚的硝烟气息,再说话时,朱宸濠的语声已经带了点哭腔。
“先王驾崩前,曾跟本王说过,叫本王不要轻信士人,尤其是在军国大事上,他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不管平时答应的有多好,一到关键时刻,读书人就会蛇鼠两端,试图两面下注。”
“嘿嘿……”他惨笑道:“先王说的没错,至少在本王身上,这些事是应验的了,除了陆先生你和王先生是因为破家之仇,对本王鼎力相助,其他人,都只是在等着看结果罢了,只是本王不明白啊,他们不帮忙还好说,可为何跟本王作对起来,也是这么不遗余力呢?”
他颤巍巍抬起了手,指着安庆城,这时的安庆城已经城门大开,旌旗招展处,无数兵马正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陆先生,你看,杨,是安庆指挥杨锐的旗号,可你知道那‘徐’是谁的?哈哈,是魏国公的啊!后面那些,赵,那是南京守备赵得儒的兵马,周……”
他指点着对面的旗号,笑得涕泪纵横,“王先生已经完了,从南京到安庆,所有的府县都派出了兵马,退?别傻了,陆先生,咱们没有活路了。”
“轰!轰!”仿佛配合着他的话,炮声再次响起,火光大盛,隆冬的清晨,天色尚未大亮,火光取代了朝阳,将朱宸濠的表情映得分毫毕现,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
城内出来的兵马不是近卫军,整队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来自江上的炮击并没有停歇,只是由齐射改成了自由射击,炮火也从江边向南延伸着,继续将恐慌和混乱带给叛军,丝毫也不给他们重整旗鼓的机会。
“咱们也有炮,你们倒是出把力啊,王爷花了大把的银子在你们身上,就算打不到敌人,至少你们也得开两炮吧?”爆响的间隙中,总兵杨清不甘的嘶吼着,从土匪到大将军,这是多么华丽的转身啊!可是,梦想就这么破灭了,他把一腔怨愤发泄在了炮兵身上。
“杨大人,咱们的炮都是固定好了的,只能打城墙,想要转向江面,至少也得半个时辰,现在哪有那个空当啊?”炮兵把总很委屈的辩解着,他其实也想加入逃亡的队伍的,却不曾想被杨清给揪住不放,只能无奈的给对方扫起了盲。
“其实就算对轰,咱们也不是对手,从这里开炮的话,将军炮顶多打到江边,根本够不着那些炮舰,而且射速也不成,咱们开一炮的当口,他们至少能打两炮出来,炮击的威力……”
“滚,给我滚!”杨清怒不可谒的推开了炮兵,后者跌了一跤,又在地上滚了两滚,然后爬起身来,一溜烟的跑掉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漫天的火光和烟尘之中。
可无论是杨清,还是旁观的朱宸濠和陆完,他们都没有在意,大难临头,区区一个逃兵算得了什么?
炮击的力度正在减弱,随之而来的是缓缓压过来的那支大军,这支兵马无论规模还是战力,都全然不在之前的叛军之下,以堂堂之势碾压了过来,无法阻挡。
杨清拔出刀冲了上去,然后带着一身的箭簇倒了下去,他给有心顽抗的人做出了最佳的示范,叛军彻底溃散了,王师也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
陆完见劝不动宁王,于是也加入了逃亡的队伍,不过他一个文官,起步又晚,等待他的要不是被俘虏,就是被人踩踏而死,总之是逃不掉的,至少朱宸濠是这么认为的。
“本王选错了对手,也选错了盟友,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正是咎由自取啊。”朱宸濠发出了最后一声悲叹,鼓起了最后的勇气,拔出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提前了十一年的这场叛乱,最终的过程比历史上更短暂一些,宁王传檄天下是在十月末,距离作为终结的安庆之战,只隔了三十几天而已,在最后一场成建制的内部反叛势力被清除之后,大明朝的历史就此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