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被正德晾了三天之后,那股气势已经弱了不少,再被正德东拉西扯了一阵子,锐气更是丧尽,到了如今正德突然露出杀气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被震慑住了,想要群起而攻,让皇帝收回成命又谈何容易?
何况,正德压根不提谋逆的事情,引而不发,让众人心存顾忌之余,难免也存了患得患失之心,只要皇帝不是针对所有人,谁又愿意舍弃好好的高官厚禄,去舍生取义呢?
大伙儿都看明白了,正德现在用的手段其实跟士大夫们往常用的差不多,那就是罗织罪名,先搞臭对方的名声,然后再来真格的。
能立足于朝堂之上的,屁股都谈不上有多干净,平时没人找茬,自然是风平浪静,可一旦有人寻根问底,多少都能找出来诸多的错处。
就说刘大夏贪墨军饷的罪名吧,其实这种事就是兵部衙门的惯例,从户部领了钱,到发到普通士兵手里面,每一层都是要过一手的,谁要是敢故意不接,那才是大麻烦呢!别人都拿你不拿,你这是想故作清高吗?
官场中最忌讳的就是读力特姓,谁要敢这么做,那就等着被众人攻讦,然后倒霉吧。现成的例子有很多,比如工部尚书曾鉴,兵部也有个主事王守仁。
后者的做法倒是比较隐晦,他故意避开了那些沾钱的职位,专门找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来做,因此也没人跟他计较。
这也是谢宏的谋略最难破解的地方,用后世的话来说,他用的是体制内默认的手段,想要推翻这个手段,就得推翻成例,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要知道,这种手段一直到了几百年后,官僚们都是乐之不疲,一时间想要有所应对,实在很难。
罪名一旦定下了,想要以此为由号召天下都不行。自己贪腐徇私被皇上治罪,因而号召天下人清君侧?这不是笑话吗?就算有人好意思喊,也得有人理才行啊。
“此外,张敷华……”正德催魂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众臣听在耳中,都是打了一个哆嗦。
“老臣……”张敷华满嘴苦涩,完全不知道正德干嘛死追着他不放。刘大夏是对于谢宏的急先锋,顾佐又是江南士人的代表人物,以谢宏的狠辣,这俩人无论有多惨,都是可以理解的,可自己实在是无辜啊。
“陛下!臣监察御史苏逝有本启奏!”张敷华还没来得及开口,朝班末尾处却是闪出了一人,朗声启奏道:
“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圣人有言及此,刑罚之事关乎朝廷法度,怎能随意为之?若是名不着言不顺,天下人又当如何作想?”
“哦,御史苏逝……”正德抬眼看看苏逝,也不说话,反而在桌案上翻查着什么,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苏逝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会站出来也是无奈之举,虽然老师倒霉不会直接连累他,可间接的作用却大,因此为了师生之谊也罢,为了自家前途也罢,他都不得不拼一下了。
“陛下,既然涉及朝廷官员,即便是风闻刑查,也应交与有司审理,以便明正典刑,此乃……”见正德面上有犹疑之色,闵圭也是存了侥幸之心,出班劝谏道。
“哦,刑部尚书闵圭……”正德这次连眼都没抬,微微颔首,手上却依然翻查个不停。
“陛下……”见似乎有机可乘,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劝谏的行列,刘、顾两个桥头堡已然失守,那么保住张敷华就很有必要了。
“唔,侍郎史琳,员外郎赵朗……”正德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计数。
渐渐的,朝臣们也发现了不妥,于是,太和殿里又是安静了下来,直到正德再次抬起头来,冲着他们微微一笑。
“御史苏逝,你年方二十有余,尚未娶妻,朕却听说你已经有了十几房小妾,难道这就是圣人教诲你的道理吗?要知道,朕也才刚刚大婚,也只有一后二妃而已,你这样的做法难道不是大不敬吗?你认不认罪!”正德手指苏逝,满脸激愤。
“……”除了生活作风有点瑕疵,其实苏逝立身还是颇正的,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被正德的逆袭给拍晕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女人比皇上多也是大不敬?天下间还有这种道理吗?
“尚书闵圭,你入朝前也曾横行乡里,朕听说你当曰强抢民女未遂,而后竟然恼羞成怒烧其房舍,致使对方阖家偕亡,你认不认罪?”正德又是一声冷喝,吓得闵圭身上冷汗直流。
与之前的张敷华不同,闵圭对正德的指控的罪状心知肚明,事情是他自己做下的,他又怎能不知?可他心中也是茫然,这事儿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了,皇上却是怎么翻出来的?还摆出来了一副要算账的架势?
“侍郎史琳,朕听说你……”正德随手在桌案上翻动着卷册,口中也是不停,刚刚提出劝谏的人都被他数落了个遍,指控各有不同,但毫无疑问的表露了正德要清算的决心。
“……你认不认罪?”
正德清冷的声音在太和殿回荡不休,他每发出一声指控,朝臣们的脸上就苍白几分,到了正德合卷抬头的时候,太和殿中已是一片死寂。
“你们……认不认罪!”像是总结一样,正德面带冷笑,环视群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