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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汝愚心里不忍折辱这等汉子,说道:“胡人中亦不乏益友,这马与金钱是李某友人托文先勇、蒙图交给我的,与文先勇无关,我也不耻文先勇的行径,他赠的马我是断断不会收的。”
萧远说道:“这种大马在呼兰也是万中挑一,除了文先勇、蒙图,谁会有这样的大手笔?”冷哼了一声,“倒看不出你有哪点值得他这么巴结的?”正待提拳冲上去,远远听见有人喊道:“萧大哥,暂慢动手。”
徐汝愚撇了撇嘴,目光斜向一旁,后面两人大步流星的赶来,正是适才跳出来却没有与蒙图交手的两位,左侧那人三十五六,上唇留着短髭,糙皮皱面、久历风险,大步奔来,喘息却微,双眸炯亮有神,修为却比眼前的萧远要高出一截,适才没有注意,这时看出来,心里一惊,这样的好手不会甘于跑单帮;右边那人只有二十出头,骨壮肉匀,左眉眉弓有一道暗红的疤痕,两人都青巾裹头,穿单薄的土灰色袄袍,腰间扎着兽筋,各插着一把两尺长的短刀。
萧远浓眉一竖,粗声说道:“祁家兄弟,你赶来作什么?”
中年汉子将萧远离开之后的事说了一遍,说道:“我等在胡地跑单帮,谁在胡地没有几个熟人?这位李爷当众拒绝了胡蛮的邀纳,你拦他做什么?”又向徐汝愚抱拳说道:“北唐祁义山见过李爷,这是我兄弟,祁义海。”
徐汝愚颔首示意,说道:“多谢祁爷替我解释。”
萧远横眉望了一眼徐汝愚,啐了一口,说道:“呼兰人野心勃勃,这朋友多半做不长久。”
徐汝愚说道:“我看马邑的形势尚好,这胡汉之间不是说开打就开打的。”
祁义山说道:“李爷不是北人,其中的危机自然识得不深。呼兰若没有野心,这边市为何一断就是十六年?原先边市上极盛行的茶砖、绸帛、金器一并禁绝了,如今靠私帮、单帮进入呼兰的货物多为铁器桐油木漆桑木等军用物资,并且这些货物大多停在平城,却未见继续向绥远分散。”
徐汝愚眉头皱起,各家眼线只盯着绥远是否向平城输送物备,大半料不到呼兰人以这种方式整顿军备。
对萧远拱了拱手,说道:“萧大哥,我们这两手真不够那胡蛮瞧的,要动手,不过徒增羞辱,你莫要怨我们兄弟。”
萧远哼哼了两声,说道:“在城里,也容不得那胡蛮行凶,你们能站出来亦是不错了,不像那些软脚虾。”
祁义山说道:“在燕山北面求财,多少要看呼兰人的脸色。不知道那胡蛮什么来历,能让韩止善舔他的屁股,不会简单的。看来我们不能在关外混了,萧大哥有什么打算?”
萧远斜窥了一眼青骏,说道:“我原想抢这马去南边,却不知这畜生好厉害,让它欺了。”
青骏阻他,自然是徐汝愚暗中使力,若非看他姓子粗豪,这话倒像含沙射影的骂句。
徐汝愚见他丝毫不为自己遮掩,莞尔一笑。
祁义山并未看到萧远出手时的情形,赶过来时只看见萧远作势欲击,故出声阻击,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转身过来,狐疑的盯着徐汝愚,却看不出他的深浅来。
祁义山心思远比萧远要缜密,心想:大凡神骏姓烈,这人得手就骑乘自便,还能御马退敌,这神乎其神的骑术绝非一介书生能做到的,自己尚看不出他的深浅,除非他有一套跟自己一样自晦的心法,不然他的修为只怕在蒙图之上。
徐汝愚与褚师泽竺人偕马同行旬曰,骑乘自然不成问题,但是要御马逼退萧远,却是自己的冲和之势将青骏慑住才行。徐汝愚见祁义山看出破绽,轻轻一笑,说道:“萧爷要夺我的马,我总不能平白将友人所赠的马让给他吧?”
祁义山说道:“祁某人原以为有几分看人的本事,今天是走眼了。”
萧远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徐汝愚在暗中捣鬼,怒眉倒竖,咄声骂道:“原是你与这畜生联手戏弄我……”还待再骂,让祁义山暗中扯住袖子,横眼看去,说道,“你扯我袖子做什么?”
祁义山哭笑不得,想挤目示意,又怕这粗人还是无法理会得了,向徐汝愚抱拳说道:“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徐汝愚笑道:“关外好手如林,我哪敢献丑?还是我的过错,还望萧兄不要见罪。”
萧远冷哼一声,说道:“马邑城中的各家眼线多去了,见不得人的也不止你一个。”
祁义山见徐汝愚不恼萧远的话,暗忖:此人绝不止一名眼线这么简单,要真是哪家的眼钱,蒙图邀纳,哪有不允的道理?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心里一虚,试探的话却不敢轻易问出口。
萧远哪想到这么多,见祁义山犹犹豫豫的,问道:“你兄弟二人准备去哪里?”
“天下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只有南闽好些。徐汝愚新近平了南闽,在泉州重开海航,这山客做不了,就去泉州做海客,萧大哥既然也去南方,不如跟我们一起去泉州?”
“泉州在天之南,就凭一副脚丫子,还不得走上三个月。”
“这倒不必,我听说君家与江宁交好,泉州重开海航就有君家一份,我们去范阳投靠君家,自然有海船送我们去江宁,从江宁去泉州就近多了。”
“我们没有引荐,君家怎敢收我们?”
“江宁对这方面倒宽松得很,只要有一技之长,君家多半会代江宁延揽的。”
徐汝愚心想:若要仔细甄别,清江、南闽等地如何大量吸纳流民。
萧远讶道:“江宁却不畏别家用间?”
祁义山望了徐汝愚一眼,说道:“李爷以为如何?”
徐汝愚笑了笑,说道:“江宁非但不畏别家用间,据说在境内察出别家的眼线,也不加杀戮,那些探子想留在境内,江宁配田赠金助其安家,若有技艺,还可以谋一份吏事,那些探子若恋故土,江宁就遣之归乡,并不留难。”
萧远不信他的话,摇头说道:“怎会这样?徐汝愚若像个娘们似的,江宁迟早会落入别人的手中,这泉州不去也罢。”
祁义山说道:“别人若抓住境内的探子,无一不是严刑峻法,最后杀之了事,但是江宁行这样的法子,却是阴毒的很,江宁大量吸纳流民,本就无法阻止别家的眼线进入。查出的眼线遣回来各家,各家还敢任用?多半监禁起来。那些探子想到这节,多半不会要求归乡。江宁不杀,已是留恩;配田赠金,示之以利;又许吏事,更能夺其节,那些留在江宁谋活自然无不极力献媚示好。这样一来,各家的眼线在江宁还能站住脚?就是送回去的情报,各家还要仔细思量,保不定是江宁故意透出来的。”
萧远拍掌笑道:“经祁兄弟一说,果真有玄机。不过,不能说什么阴毒,总比抓住喀嚓一声杀掉好。”
祁义山微微一怔,大笑起来,说道:“去江宁总错不了。”
萧远山却说道:“我却要先回北唐才能确定。”
祁义山说道:“我在北唐有一笔钱要结,本来不想要了,既然萧大哥回去,我们一起走吧,若能与萧大哥一起结伴去江宁,却是再好不过了。”
徐汝愚暗忖:萧远不过行走关外的一名山客,能有什么让祁义山费尽心机接近的,听他口气,似乎以为我与江宁有什么干戈?洛伯源太彰显了,总是不好,各家的眼线一齐盯在这里,疑心又重,稍不留神就给泄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