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宗脸色猛的变了一下,眼神中有一抹怨恨一闪即逝。这恨浓烈的就好像是化不开的夜色一样。虽然一闪即逝,但格外的清晰。李孝宗借着垂头答应了一声掩饰住自己不满的表情,但心里却有一股火越烧越旺。
……
……
十几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踩着被云朵切碎的月光,压低身子在草丛中野兽一样迅疾而行。他们非但用黑布蒙住了脸,甚至连头都也包的极严密,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这十几个人就好像畅游在大海里的鱼,海一般宽阔浩瀚的草原就是他们的家,所以哪怕夜色越来越浓,他们前行的速度一分也没有减慢。
为首的黑衣人在奔行中忽然停下来,然后打了个手势。十几个黑衣人立刻伏倒在地上,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不多时,二十几匹战马从他们藏身的地方不远处掠过,马背上骑士的黑色甲胄宣告了他们的身份。
是大隋的游骑。
此地距离隋军大营已经不足三里,隋军的游骑巡逻经过的次数越来越密集。这十几个黑衣人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向前,在避开这队游骑之后前行的速度降低了不少。
为首的汉子爬上一座高坡,趴伏在草丛里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隋军大营。在这样深邃的夜晚,那连绵二十里的灯火就好像一片闪耀着光辉的湖波。高低起伏的营帐,就是这大湖的波涛。
“旗主说,隋人的除夕就如咱们的斋节一样重要,果不其然……你们……”
为首的黑衣人指了指隋军大营说道:“虽然起来防备依然严密,但营地中那些移动的火把就是巡逻的士兵,比以往好像少了不少。”
他身边的黑衣人低低的冷笑了一声道:“千夫长大人,隋人还有脸号称是最懂得战争的民族,你,中军那几座大帐的外面都挂着红灯笼,这简直白痴到了极点。这就好像在告诉咱们,那几座帐篷就是隋军主帅的住处似的。”
领头的千夫长叫阿古达木,是涅槃城满都狼手下的得力战将。虽然年纪不大,但修为精深且性子冷冽狠辣,杀人不眨眼。
“这是难以改变的习惯。”
阿古达木低声道:“将军大人曾经扮作牧民潜入过樊固城,知道隋人什么习惯。每到除夕的时候,汉人们都会在自己家门前挂上大红的灯笼。还要吃一种叫做饺子的食物,还要燃放爆竹。就好像咱们过斋节一样狂欢,这除夕的时候,隋人几乎是不设防的。他们的士兵也都要去喝酒吃肉,哪怕是关在囚牢里的罪犯,也会得到酒和熟肉。尤其是除夕子时的时候,他们的戒心最低。”
“这次,即便不能全胜,打隋人一个措手不及总是没跑的。”
另一个黑衣人道。
阿古达木摇了摇头道:“可不能大意,即便隋人有许多难以更改的习惯,但你们面前到的是真正的军人,而且他们实在太多了。”
“一万只羊,也挡不住一只狼的袭击。”
一个黑衣人笑道:“等着吧,明晚咱们就让那些隋人尝尝弯刀的味道。”
阿古达木嗯了一声,指了指前面低声说道:“再往前压一百步,能不再的清楚些。分散开,每个人选一个好地方潜藏,当你们手里的沙漏落尽的时候,立刻返回这里集结,天亮之前咱们还要赶回去向少旗主和将军禀报。”
“呼哈”
黑衣人低声应了,然后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分散了出去。
阿古达木没有动,一直留在高坡上。
就在距离他不足一百五十步远的另一座高坡上,草丛中趴伏着几个身上绑满了枯草的人。他们头顶的帽子上,衣服上都做了伪装,在这样的夜色中即便走到跟前也无法轻易发现他们的存在。
其中一个人放下手下的千里眼,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千户大人,要不要擒一个回来拷问?”
被称为千户的人微微摇了摇头,习惯性的摘下一根毛毛草叼在嘴里:“让他们尽量,临走的时候通知游骑抓几个。若是这么轻易放他们走,他们反而会有些疑心。咱们只管盯着有没有人靠近大营,战场上抓人的事可不归大内侍卫处管。”
听她说话,竟然是个女人。
“喏”
那个问话的人应了一声,再次举起千里眼向对面的高坡。
躺在草地上的女千户抬头着被云遮挡住了半边的月亮,轻轻蠕动嘴唇咀嚼着那根毛毛草。草已经枯黄,所以没有苦涩的滋味。
她想起那个远在长安城的少年,心里一甜。那个家伙,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用野草伪装,在不同的环境穿不同颜色的衣服,在自己的脸上涂抹一些难的色彩,甚至能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的呆上一天,尿撒在裤子里也不会动弹。他说这是生存的手段,她当时很瞧不起他,后来慢慢觉着,这些手段真的都很好用。
换上了枯草黄颜色的衣服,他们即便白天藏在草丛里也不会被人察觉。靠着这色彩伪装,大内侍卫处的人屡次接近过满都旗的营地。
他这会在干吗?
她在想。
月亮里没有他的影子,但她却得那么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