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柳婕妤翻不出天去,要知道,张相国和驸马可是多年之前就相识相交了。”
“是啊,总算张嘉贞拜了相,否则这前头无人,后头处处受气!”王皇后说着便咬了咬牙,随即看着身旁的宫女,低声说道,“你回头对阿兄说,让他继续派人去找那生子的秘药!王家女儿素来都好生养,我就不信老天如此不开眼!”
当大清早车驾顺着夹城前往城东南的芙蓉园时,尽管身后的车中便是盛装的柳婕妤,但李隆基却在心中品评着截然不同的王皇后和武惠妃。一则丧父,一则丧子,王皇后的脾气越来越急躁易怒,动辄给他脸色瞧,而武惠妃虽则是那一日哭得几近昏厥,这两日亦显得消瘦黯然,但昨夜听说他今日要带柳婕妤亲临芙蓉园,一观今科进士,她还是盈盈贺他科举得人,更是援引了太宗皇帝的一句老话。
“妾恭贺陛下,天下才俊,尽入彀中。”
想到这么一句话,李隆基不禁得意地摩挲着唇上髭须,面上露出了神采飞扬的笑容。等到銮驾来到芙蓉园紫云楼前,他下车登楼,但见园中百花绽放,芙蓉池上波澜不惊,时有飞鸟成群飞过,较之大明宫的雍容大气,此地更显优雅别致,他不禁轻轻颔首,待发现并不见那些白衫前进士,他这才开口问道:“今年登科的那些才俊呢?”
“大家,他们正在芙蓉园外等候。”
“既然他们才是今日主角,何用等候,快让他们进来。”见高力士立时吩咐人去办,他便轻轻一招手,见柳婕妤轻轻提着裙子款款上了前来,李隆基便笑道,“今日三月三上巳佳节,春光明媚百花齐放,可谓是天公作美!今科状元郎解试、省试、关试皆豪取头名,爱妃素来以诗赋见长,一会儿不妨当面考较!”
今日王皇后和武惠妃都因有丧在身不得前来,即便赵丽妃身体病弱,但天子越过刘华妃皇甫德仪等旧人,点了自己随行,柳婕妤只觉得心中兴奋难当。可是,当李隆基提到杜士仪时,她面上笑颜如花,可心里却一时揪了起来。柳惜明固然有千般不好,可终究是她的嫡亲侄儿,而嫂子宋夫人因为遭到那样巨大的打击,一气之下竟在佛寺静修,一时宋家对柳家亦恼怒万分。这一切,还不都是拜那杜十九郎之赐!
曲江也好,芙蓉园也罢,俱是名垂千古,而前者无论王公贵族平民百姓都可随时游玩,后者却属于禁苑,平日官民都不得一窥其中形状。尽管自高宗睿宗年间,芙蓉园便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整修,可真正动土最多的,还是开元年间。如今徜徉其中,杜士仪和其余前进士一样都是赞叹不止。远远看见前头旌旗招展,一座红白相间的楼阁平地而起,重檐飞庑,两面飞拱接重楼,雄浑大气之中,不失小巧别致,正是紫云楼。
正当他忍不住为之驻足之际,身边却有一个小宦官跑了过来。其他人都知道他是曾经入宫见过天子的,此刻目光虽则殷羡,却都知情识趣地避开了,而那小宦官赔笑行过礼后,却开口说出了一番让他吃惊不小的话。
“状元郎,惠妃使奴婢知会一声,今日柳婕妤相伴圣人亲临紫云楼。柳婕妤素来以诗赋见长,兴许会出题为难,还请杜郎君有所预备。”那小宦官提醒完了这两句,便提高了声音说道,“圣人言说,今日大宴,不可无助兴的节目。大宴之后,请状元郎和苗郎君二位青春年少的郎君为探花使,与今科其他新郎君一起,往长安各处名园访求名花。届时不但芙蓉园内杏园牡丹园,长安各处名园尽皆开放,任君采撷。倘若为其他新郎君盖过,状元郎和苗郎君两位探花使便等着罚酒吧!”
苗含液陡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刻停下了步子,待听得是天子钦点自己和杜士仪为探花使,他只觉得心中激荡难以自已。此时此刻,两度输给杜士仪的不服和羞恼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想的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论如何,定要在天子面前一展所长!
杜士仪想的是那前头武惠妃特意让这小宦官带来的提醒,而苗含液则是憋足了劲头想出彩,至于其他未被点为探花使的前进士们,听得自己也同样参加比拼,说不定也有面圣的机会,登时全都提起了十分精神。一时间,正午赐宴之时,面对那四时珍馐佳酿,大多数人都无心品尝,倒便宜了杜士仪仔仔细细品尝着每一道菜,到最后应旨意和苗含液一块登楼的时候,见天子身侧恰是侍立着一个年方二十许的丽人,他心头立时确认了刚刚那告诫。
“二卿探花,不拘什么花,尽可带回来!若是得品评为群芳之冠,届时朕将亲手为这魁首簪鬓夸官,以示荣宠!不过,为防名园之前你们俩吃了闭门羹,可各带内官一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