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觉着那三夫人瞧着精明厉害,实则真真是个蠢的,她膝下无子,又将七少爷养在跟前,以后少不得要依靠七少爷过活,可她就因嫉心而亏待了五姑娘,拿捏着关礼彦的婚事就是不愿给个好。
关礼彦和七少爷一母同胞,这三夫人便是千般万般的对七少爷好,那孩子又岂会不因其胞姐的事而和三夫人起嫌隙。更何况一个女儿,本就是嫁出去陪些嫁妆的事,又分不到家产,于三夫人实在也没有多少的利益纠缠,可三夫人偏就想不开。
关礼彦是关家的姑娘,不可能将她随意选个破落户嫁掉,有老太君在也不可能容三夫人在关礼彦的亲事上使坏。关礼彦早晚都是要出嫁的,三夫人越是折腾,她不定反而会嫁的越是好。此事三夫人上了心,三老爷和七少爷都会记她这份情,可偏三夫人因嫉恨谢姨娘,做了此等得不偿失的事,实在叫慧安不认同。
今日一早关礼彦便来帮她忙前忙后,嘴巴跟抹了蜜一般,慧安也知关礼彦处处讨好的用心,只此事与她无碍,关礼彦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和她亲近,但总归是愿意和她亲近的,慧安也乐得相陪,故而一早上的相处倒是叫两人相熟了不少。
此刻见关礼彦笑着出来,她便回头笑着道:“方才我还夸五妹妹来的早,最是体恤嫂嫂,这会子倒就寻了四妹妹一道来谋算嫂嫂了,瞧我等会不放过你们俩。”
关礼珍闻言面上已有了笑意,道:“嫂嫂这会子说大话不打紧,一会子被我们姐妹们灌得爬不起来,可别寻了三哥哥哭鼻子才好。”
慧安却是仰头,挑眉道:“你们嫂嫂我别的本事没有,这吃酒的本事却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一会子你们几个都被我灌醉,却要怎么说?”
关礼珍二人闻言一愣,接着瞧着慧安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倒是齐齐笑了起来,少不得又打趣她两句,三人玩笑一阵关礼洁才带着关白泽的两个庶女关礼芮和关礼如到了。
那关礼芮如今已有十二,关礼如却还小,还是个七岁的小丫头,长得肖似其母清姨娘,粉雕玉琢异常可爱。慧安将三人迎进水榭,几人落座便说笑起来。
关礼洁面色沉冷,慧安只作不见,和关礼彦于关礼珍一处说话,间或照顾下两个小妹妹,关礼洁坐了一阵,见无人搭理她,又见关礼珍竟是和慧安有说有笑,虽说态度不甚亲近,但却也不似前两日那么排斥,她不觉诧异,瞧着慧安春风得意的摸样便觉不舒服。
她这一不舒服,回头正见关礼如又抓起一块绿豆糕往嘴里塞,不觉便抬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关礼如的手上,厉声道:“就你贪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寒门榨户出来的,没出息!”
她这一吼来的极突然,啪的一声响关礼如手中的糕点便落了地,当即小丫头便眼眶一红哭了起来。慧安几人不觉看过去,慧安忙拿了帕子给关礼如擦泪,正欲训斥关礼洁,倒是关礼珍拉着关礼如的手,瞧着关礼洁沉声道:“三姐姐好大的威风,有那气性就找正主去,为何总欺七妹妹年幼,也不怕人笑话!”
关礼洁见关礼珍一脸讥嘲和不悦地瞪着自己,不觉面上一红,张了张嘴偏又说不出话来,便又瞪向那被慧安抱在怀里哭泣着的关礼如,关礼如一缩,慧安才抬眸冷冷盯了关礼洁一眼。
接收到慧安的不怒自威的目光,关礼洁竟是一吓,当即便偏开了头。
慧安自嫁过来便没和关礼珍姐妹们单独相处过,今儿这宴也是走个过场,意在关礼珍,她本就不欲和崔氏再生是非,也不欲搀和进关白泽妻妾斗的浑水中。
故而慧安见关礼洁别开头,便只安慰了关礼如两句,接过冬儿奉上的凉帕给她擦了擦小脸,待她不哭了,又叫冬儿将几样她爱吃的点心都移过来,这才又落了座,还没说话倒是一个声音从水榭外传来。
“嫂嫂和姑娘们都在啊,今儿天好,也不觉热,正是吃酒逗鱼的好日子,怨不得我远远的就听到这处的笑声了呢。”
慧安回头,却见程敏瑜扶着丫头的手刚绕过花道向这边而来,待进了水榭,冲慧安笨重的福了福,道:“见过三嫂嫂。”
慧安忙起身快步迎上去扶住她,嗔恼道:“怎还不知分寸地行礼,我又不是外人。今儿怎么出来了,冬儿,快加个锦墩儿来。”
冬儿应了一声,程敏瑜却抬手道:“嫂嫂莫忙了,我这有着身子也不便呆在这里碍姐妹们的眼,再来这酒味我也吃不住,没得落了大家的兴致。我这两日越发倦怠,今儿瞧天气好这才想着出来走走,听到这边热闹,这才来瞧瞧。哟,七妹妹这是怎么了,怎还一抽一抽的?”
程敏瑜身子重,走不快,既是来的这么巧,那必定在花道那边已将什么都听了个清楚,这会子进来又做此般摸样,却不知又是存着什么心思。
“还不都是三姐姐,拍了七妹妹一下,将七妹妹吓哭了。”六姑娘关礼芮适时说道。
六姑娘是兰姨娘所出,和七姑娘同为庶出,本就是休戚相关,方才不见她开口安慰,此番却说出这话来却有些挑弄是非的意思了。
程敏瑜闻言便瞧了一脸沉色的关礼洁一眼,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来,复又瞟了眼慧安,这才冲关礼芮道:“有三嫂嫂在呢,哪里有你插嘴的道理,若是三妹妹不对,三嫂嫂自会为七妹妹做主。”
慧安闻言低垂的目光跳了下,却是抬眸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三妹妹不过是担心七妹妹年纪小,怕她吃多了克化不了再积了食,胃里难受,这才嚷了那么一句,偏七妹妹不妨被吓了一跳。姐妹间有些小打小闹本也是常事,三妹妹还不快给四妹妹道个歉?”
关礼洁也是知道自己方才行事太过,便是到了崔氏那里也是要落数落,这才一直没有吭声。崔氏和兰姨娘一向不对付,程敏瑜这一来便挑起关礼如哭泣的事说道,关礼洁也不是傻子,只觉今儿这里的人都是来害自己的,如今倒不想慧安竟会帮她说话,闻言倒是诧异了下。
但崔氏被禁足,早先便吩咐过她这两日要安生一些,故而关礼洁也不愿这事闹大,闻言便忙道:“七妹妹,姐姐方才错了,你可别记挂在心上。”
程敏瑜也不想慧安会是如此态度,瞧着慧安笑了笑,这才道:“倒是嫂嫂更会教导人,这么一会子功夫姐妹们可就更友爱了呢。我去那边小亭中活动下,就不打搅姐妹们了。”
她说着便又扶着丫头的手出了水榭往那边的小亭而去,慧安笑着送下台阶,又关切了两句,这才回到水榭中笑着道:“眼见着七夕就要到了,不如我叫冬儿拿些针线过来,咱们来比穿针可好?”
关礼彦闻言面上一乐,却道:“嫂嫂这主意好,只这既是要作比便要设个彩头……”
她的话还没说完,关礼洁便豁然站了起来,却道:“我头有点沉,先回去歇着了。”
她言罢也不理众人反应只冲慧安福了福身,便起身而去,慧安也不愿理她,刚和关礼彦打趣两句,便听外头突然响起两声尖锐的叫声,接着是一片喧嚣吵闹声。
慧安一愣,忙快步出了奔了出去,却见路道上关礼洁压在程敏瑜身上,那程敏瑜肚子朝下趴在地上,正尖声呼叫着,跟随的丫鬟婆子们一阵惊乱。
慧安眼力极好,一瞬间便捕捉到了程敏瑜身下淌下的一滩血水来,她心一紧忙快步向那处赶,走了两步却又停住脚步,瞧着身后跟上的关礼珍几人吩咐冬儿道:“先送姑娘们回去,别吓着了!”
待冬儿应了声,慧安才赶忙行了过去。关礼洁已被婆子拉开,正一脸苍白地瞪着惊惶的眼睛坐在一边儿的地上。而程敏瑜却依旧躺在路道上捂着肚子左右滚着,额头上已是疼的出了一头大汗,而她姜黄的裙摆已湿红了一片。丫鬟婆子们惊地不知所措,乱作一团,慧安忙大声吩咐道:“还不快将四少奶奶抬回去,快去寻大夫。”
婆子们这才惊呼着上前将程敏瑜抬了起来,慌忙着去了,慧安瞧着还坐在一边呆傻傻吓得不轻的关礼洁不觉便蹙了蹙眉,冲她身后同样惊的不知所措的丫鬟道:“扶你们姑娘回去吧。”
关礼洁闻言却猛地回过神来,大声喊道:“不是我,我没有推她!我不是故意的!”
她身旁两个伺候的丫鬟见她形状吓人,忙将她扶住劝慰着道:“姑娘快回回神,这事自不能怪在姑娘头上,咱们快回去寻夫人,有什么事夫人定是会为姑娘做主的。”
关礼洁听她提起崔氏,这才似缓过劲儿来,忙扶着丫鬟的手一步一踉跄地走了,慧安瞧着却是一阵心疑。要说关礼洁故意去推程敏瑜那是万没可能的,那方才难道是意外?
她总觉这事没那么简单,不觉便目光扫扫了四下,见路边的草丛上闪过晶亮,她伏下身摸了摸那处草丛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是两滴水珠罢了。
慧安又查探了一下也一无所获,这才忙起身也往程敏瑜所住的旖院而去。她到时程敏瑜已被安置在了屋中床上,大夫却还没有来,屋中不停响起程敏瑜的痛喊声,而兰姨娘正在屋中一脸焦急地指挥着丫鬟们去烧热水,往前院接大夫。
一院下人们都慌慌张张的,慧安还没走进屋中,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问询。
“四少奶奶怎么样了?”
慧安回头却见崔氏快步进了院子,正一脸焦急地往这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