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吩咐了一声。
曹登科的两边肩膀都被穿透,此时想自己吃饭,显然有些艰难。
一名廷尉端起粥碗,舀了一勺递到曹登科嘴边。
曹登科扭头。
这可能是他最后的一丝尊严。
张汤摆了摆手,那名廷尉随即退了下去。
“我不明白一件事。”
曹登科没等张汤问他,而是他先问了一个问题。
“既然宁王早就已经怀疑小侯爷,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动手。”
张汤因为这个问题而沉思了许久,他觉得回答这个问题需要很认真的态度。
良久之后,张汤回答:“因为宁王殿下,曾经真的很想和小侯爷做朋友。”
他说完后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是从安阳回去之后,因为那时候,小侯爷还不知道宁王李叱是李叱。”
因为这句话,曹登科的嘴角都抽出了一下。
许久许久之后,曹登科苦笑道:“所以......如果从那时候起,我们什么都不做,反而会更好?”
张汤点头:“是。”
他在曹登科对面坐下来,看着这个脸色凄然的人。
“宁王殿下说,一切的开始,都是他从安阳回到冀州之后。”
张汤语气平静的说道:“而那时候,宁王就想着,大概只能是小侯爷曹猎了吧。”
“因为在安阳发生的事,让曹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王大有可为。”
张汤问道:“这一点,没有猜错吧。”
曹登科点头:“没有,那时候李叱......”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嘲一笑。
曹登科继续说道:“那时候宁王在安阳表现出来的能力,让小侯爷大为欣赏。”
“宁王离开安阳用计,说不上精妙绝伦,但就是实用,而且令人防不胜防。”
“但那个时候如果小侯爷愿意的话,把宁王留下来,还不是什么难题。”
曹登科长叹一声:“
或许,小侯爷那时候真的就该把宁王留下来才对。”
他看向张汤说道:“宁王走了之后,小侯爷就回到了豫州,急着赶回来的。”
“回来之后,就调整了曹家的布局,要求将一大部分力量转移向冀州。”
“小侯爷要在冀州布局,要提前在宁王身边大量安插人手,唯有如此,才能在宁王成事之后,迅速的控制局面。”
“这些事,我们做起来轻车熟路,谁也没有想到会出那么多意外。”
张汤问:“说说意外吧。”
曹登科道:“吕无瞒在冀州失手了,其一是因为低估了宁王手下,也就是你们廷尉军。”
“其二,是因为吕无瞒和梅无酒都没有料到,宁王治下的官员,和大楚的官员不一样,那些旧官很容易收买,可是后来启用的地方官员,他们骨子里有一种执拗,劝不动,买不了,所以......”
张汤道:“所以只能动手灭口,你们制造了一次又一次的所谓意外,杀死那些真正为民做事的好官,然后趁着乱的时候,让当地富商乡绅出面迅速推举出来一个人,临时主理地方事务。”
“而因为宁王的主要精力要面对征战,所以这些临时推举的地方官员,大部分都会继续留用,就算是有意外你们也不怕,最起码你们除掉了不愿意合作的地方官员。”
张汤说到这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发寒。
那些真真正正的好官,就是被曹家的人,因为私欲而除掉。
曹登科再次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是现在看来,我们错了......如果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只是由小侯爷亲自出面和宁王维持关系,也许现在反而会更好。”
他抬起头看向张汤:“我刚刚想问你的是,为什么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对小侯爷动手?你说宁王想和他做朋友,但到了此时此刻,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张汤道:“因为目标并不是曹猎,而是曹猎的父亲,山河印的门主。”
曹登科忽然间想起来,不久之前张汤说过,也许用不了多久,曹猎的父亲,他的大哥,就会回到豫州城了。
这才是宁王的计划。
如果不让曹登科的大哥曹紫萝确信豫州已经安全,确信宁王已经对曹家没有怀疑,他怎么可能回来。
而这个报信的人,如果是曹猎,那曹紫萝还会怀疑吗?
曹登科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也许我们最错的,是不该招惹宁王。”
他看向张汤:“你们赢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张汤摇头:“还没有彻底赢,很多事都需要理清楚,比如......”
他往前压了压身子,看着曹登科的眼睛问道:“慕风流到底是谁,他是怎么从廷尉军中逃出去的,而廷尉军中,你们的内应是谁。”
曹登科终于有些笑意,得意的笑。
他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笑的得意。
他说道:“原来你们并不是神通广大......关于慕风流是谁,他只是慕风流,而关于内应是谁,我不知道。”
曹登科笑着说道:“因为很多事,并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张汤点了点头:“我信你。”
然后他问:“那你想活吗?”
曹登科摇头:“不想。”
张汤也笑起来,和曹登科刚才的笑意很像。
他说:“但你一定会活下来,而且会有很多人知道,是你大义灭亲。”
说完后张汤起身,站在那俯瞰着高曹登科:“想想看,以后会有多少人要来杀你,而我们就需要这样的事发生,用你做鱼饵钓鱼,从今天开始,你就能享受廷尉的严密保护了,开心吗?”
他的笑容逐渐消失:“别在我面前得意,请你记住这句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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