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兵法?”
李丢丢觉得这个名字确实是很随便,可是他脑海里忽然间亮了一下,然后这光就照亮了他整个脑海。
“随便?”
李丢丢喃喃自语着说道:“随便,大哲学啊先生,随便两个字,解释起来可是随形而动,临机应变,也可解释为处变不惊不变应万变,还可解释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生,这两个字有深意啊。”
李先生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他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道:“你随便......我反正没想这么多。”
李丢丢和李先生两个人在书林楼里相处了整整一天,他从李先生这里学到的事,是他之前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学到的,一件事,李先生的思维想法和别人的思维想法就是不一样,观点奇特,但是偏偏一针见血。
两个人从天文地理聊到了古今往来,从兵法战阵聊到民生治理,越聊越投机,李先生似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所以也显得有些兴奋。
“先生。”
李丢丢压低声音问道:“先生如此大才,为何不以利用?若先生愿意的话,总可力挽狂澜。”
李先生道:“我不愿意。”
李丢丢一怔:“为何?”
李先生道:“不想死......我这么多年来追求的唯一目标就是不想死,为了不想死我那么不喜欢学习的一个人,现在已经掌握了几百种活下来的本事,我为什么要去自己找死?”
他看向李丢丢道:“你想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你自己去。”
他停顿了一下,很深沉的说道:“上海滩对于我来说,我只是个过客。”
李丢丢都懵了:“先生,上海滩是什么?”
李先生笑了笑:“没事了,你回去吧,我今日累了想早些休息,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我想好好睡一觉。”
他指了指刚刚从里屋搬出来的一口大箱子:“把那个带走吧,算是我送给你的一场机缘,小家伙......谢谢你,我今天聊的很开心。”
李丢丢不敢再打扰,连忙俯身一拜致
谢,然后把那口大箱子搬起来,这箱子很沉重,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也不好现在就打开,想着应该都是书册,等看完了之后再还给李先生就是了,总不能凭白要了人家那么多东西。
李丢丢回到自己住处后就迫不及待的把箱子打开,里边确实有很多书册,但让李丢丢更觉得震撼的是那一张一张绘制精细的图纸。
其中就有李先生亲手改造过的连弩图纸,有其他兵器的制造图纸,还有一些大型的攻城器械的图纸,这些东西对于朝廷来说绝对都是违禁品,一旦被查到的话那就是灭顶之灾,可是李丢丢却并不害怕,反而如获至宝。
他发现图纸下边有几本厚厚的书册,搬出来看了看,上面已经有些灰尘,他吹了吹后把最上面那本书册拿起来翻开,封面上没有字,翻开后看到第一页上有一行横着写的文字,这和大楚的书写习惯不相符,楚人写字都是习惯竖着写的,从右往左。
这一行只有九个字,可是李丢丢看着这九个字却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似的,那九个字第一眼看上去是一种洒脱自信,再看的时候便是满满的孤独和恐惧,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的一句话。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李丢丢看到这九个字后最深刻的感觉,就是一个少年郎独自走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根刚刚折断的细竹做武器,一边走一边去安慰自己......我行的,我不怕。
可是,真的怕,且茫然无助,所有寄托是手里一根竹杖,所有依靠是脚下一双芒鞋。
在那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丢丢心里很疼,那是一种解释不清楚的感同身受。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下子心境就变得独孤起来。
许久之后,李丢丢翻开第二页,仔细读过才发现这是一本游记,虽然写的详细,但从笔法上来看应该是许久之后所做的回忆。
经一事时是此人,经一世时是彼方。
哪怕回忆的是自己,回忆的感觉和经历那些时候的自己,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李丢丢坐在屋子里看着这本游记沉迷进去,时间在他身边悄无声息的溜走他却丝毫也不察觉,等到觉得困顿的时候才发现外边又是已经天大黑,自己在什么时候点了灯都忘了。
李丢丢有些不舍把这本游记合上,在床上躺下来,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是李先生游记里的那些事,那些地方,那些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坐起来,鬼使神差的把那本游记翻到最后一页,这最后一页和第一页一夜,都只有一句话。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李丢丢眼睛猛的睁大,心里想的只是......李先生,究竟失去了什么?
他看似那般神经,看似那般洒脱,可是,他一定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人。
他很痛。
第二天一早,李丢丢就又跑去书林楼,在书林楼外边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理会,他实在等不及推门进去,书林楼里已经没有了李先生。
在李先生的桌子上有一张纸,李丢丢把纸拿起来,纸上的文字是李先生留给他的,李丢丢看着看着,拿着纸的手都开始微微发颤。
虽然只有十个字。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李先生悄无声息的走了,就像是李丢丢人生里经过的一场风,突然间出现,突然间消失,好像从没有来过,也好像此后余生每一阵风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