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不屑的嗤鼻一声,那吴掌柜更是默然以对,显然都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唉。”
孙绍宗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是想和和气气的把差事办妥,可两位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倒是让孙某有些为难了。”
“大人,用刑吧。”
杨立才适时的上前搬起了白脸,举起手来往空中虚劈了一记,冷笑道:“有道是‘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三木之下不怕他们不吐露实情!”
说着,又往西墙根一指,道:“您瞧,刑具我都让人带过来了。”
他这一指,立刻有人将灯笼照了过去,却见那西墙根摆了个三层的木架子,上面放满了各种古怪的刑具。
孙绍宗凑趣的走到近前,拿起一个硬毛马刷,奇道:“这是什么刑具?”
“大人您瞧。”
杨立才忙把旁边的细嘴儿铜壶拎了起来,笑道:“这两个是一式的,先用开水往皮肉上泼,然后再用刷子使劲搓,直到搓出骨头来才算作罢——慎刑司里管这叫‘洗白’。”
这名字倒是有点意思。
孙绍宗放下那硬毛刷,又小心的拿起个内外都是尖刺的铁环,还不等开口发问,杨立才便抢着解说道:“这玩意儿叫做‘熬人’,只消套在脖子上,受再重的刑也晕不过去。”
“这是‘藕断丝连’,比那夹棍可狠多了!”
“这叫‘碎催’,用它刮下来的肉,直接能当饺子馅儿使。”
“这东西用在鼻子上……”
“男女通用……”
一连讲解了七八件,孙绍宗才停住了脚步,鹰鹫也似的眸子,在那些刑具和吴掌柜夫妇身上来回打转。
杨立才见状,忙又装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摩拳擦掌道:“大人,您看咱们先拿哪件,给这对狗男女尝尝鲜?”
说着,还亢奋的抿了抿舌头。
这番表演唱作俱佳,又是以架子上那些瘆人的刑具为背景,莫说是旁人,就连一旁打着灯笼的龙禁卫,都不禁为之汗毛倒竖。
然而吴掌柜和许氏,却连瞧一眼的性质也没有,彼此含情脉脉凝望着对方,仿佛已经置身于另外一个次元。
虽说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能扛过所有的酷刑,可这份从容淡定,还是不得不让人感叹——这被信仰武装起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哪怕他们信奉的是一个邪教。
孙绍宗默然半晌,见夫妇两个仍是旁若无人,这才缓缓摇了摇头:“哪一件也用不着。”
杨立才闻言一愣,脱口问道“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这次却不是装的,而是当真有些不明所以。
就听孙绍宗淡然一笑:“其实本官最近正在研究,人在受伤不重的情况下,要流出多少血才会死掉,可巧就遇见两位不惜命的,还正好是一男一女。”
说着,他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的白牙,吩咐道:“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押到后厨地窖里去。”
左右几个龙禁卫齐声应了,上前将吴掌柜夫妇从墙上‘摘’了下来,却并没有去掉他们身上的铁索,反而顺势将他们束缚成一条人棍,又用铜条将那口球堵死,这才搬箱子似的抬了出去。
等一行人趁着夜色到了地窖,就见之前得了孙绍宗吩咐的便衣,正领着同僚往两个木桩上培土呢。
眼见长官到了,几人忙都撇下手里的铁锹上前见礼。
孙绍宗唯一颔首,过去推了推那两根木桩,见固定的十分牢靠,便又命人把吴掌柜夫妇,背对着绑了上去。
而那负责埋放木桩的便衣,也不知从那里弄来个硕大的铜盆,放在了两人中间的空地上。
“这个测试,其实挺简单的。”
孙绍宗一本正经的道:“待会儿我会在你们手腕上割一道口子,让血慢慢滴到铜盆里,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人进来观察情况,届时你们若有心弃暗投明,不妨闹出些动静来。”
“若当真视死如归,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帮本官解惑了——左右我的人还在药铺里候着,早晚能引得你们的同党上钩。”
说话间,又有人上前,将吴掌柜和许氏的右臂单独拆分出来,用几条绳索死死固定在了铜盆上方。
孙绍宗向杨立才讨了柄匕首,上前在两人的手腕上各划了一刀,又慢条斯理的摸出了怀表,打量着上面的刻度道:“眼下是戌时三刻【七点四十五】,子时前后大概就能见分晓,两位且在这里好好享受吧。”
说着,顺手将那怀表放在了旁边的酒坛子上,然后招呼着众人一股脑都退了出去。
碰~
眼瞅着那地窖的盖子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杨立才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大人,您这法子,卑职怎么有些看不懂啊?那两刀只割开个小小的口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死人的样子。”
“废话。”
孙绍宗翻了个白眼,笑骂道:“这好不容易才抓回来,真要是把人弄死了,咱们怎么跟镇抚大人交代?”
“那您这么做……”
“那梁上还挂着个罐子呢。”
孙绍宗笑道:“我方才故意把匕首丢在地窖里了,一会儿派人下去拿时,悄悄将那罐子倒吊起来,里面的水就会从缝隙里滴落,造成血流不止的假象。”
“试想一下,若是你被绑在地窖里,听着自己和妻子的血液不断滴落在铜盆里,心下会是何等的煎熬?”
“尤其人这种东西,越是在黑暗寂静的环境里,就越是容易胡思乱想——而这心眼一活动起来,离‘贪生怕死’也就不远了。”
“届时咱们再因势利导一番,何愁他们不肯吐露实情?”
杨立才听到这里,忍不住摇头赞叹道:“大人的手段当真是令卑职叹为观止,他们夫妇栽在您手上,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