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郎国给战死的杜威名与四千将士立像,石碑也行,得好石材。”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算过了,三千两差不多,我不缺三千两,也不怕说我不缺三千两,可我觉得这笔银子就得朝廷出。”
叶流云点头:“我和陛下说。”
他问沈冷:“还有吗?”
沈冷摇头:“没了。”
叶流云沉默很久后说道:“如果你早说是这件事,我会答应你,毕竟你真的亏了。”
沈冷嘴角一扬:“不亏了,真的不亏了。”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其实本来还有一个要求,想了想这件事我能做到,所以就不让叶先生你去烦陛下,其实和你说了也无妨......我知道百晓堂出江湖册,迄今为止卖的最好的是韩大人那一册是吧,我想让百晓堂连出十册,写写我们战兵兄弟。”
沈冷转头看向窗外:“十册就行,让百姓们更了解战兵。”
叶流云沉默了很长时间,起身朝着沈冷拜了拜:“这一拜代表我自己。”
说完之后他又俯身一拜:“这一拜,我替陛下。”
沈冷一惊,连忙起身。
陛下是陛下,陛下怎么能拜他?所以叶流云才会说我替陛下谢谢你。
叶流云直起身子:“关于百晓堂出战兵册的事你不用去管,这件事回京之后我交给韩唤枝来办,百晓堂那边他只需一句话而已。”
这次换沈冷俯身一拜:“多谢。”
他起身后笑了笑:“也没别的事了,明天一早我就要赶去安阳船坞看看船,不出意外的话只停留一天就得赶回长安,我到了长安之后怕是有阵子不能自由,拜托叶先生了。”
叶流云坐下来:“我现在给韩唤枝写信。”
沈冷抱拳:“我先回去了。”
叶流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沈冷,你为什么不多想想自己?”
沈冷脚步一停,回头看了叶流云一眼:“也不是不想,就是想的时候会害怕,小时候沈先生对我说,一个人如果太在乎自己,失去的就会更多,那时候不懂只是让自己记住沈先生的每句话,现在懂了,所以也真的怕......我拥有的不多,不能丢。”
看着沈冷离开,叶流云去思考沈冷刚才这句话的里每一个字。
他拥有的不多,所以一样都不敢丢。
叶流云忽然心里一阵阵疼,想到了他小时候......他是战争遗孤,虽然地方官府会收养他,可他却小心翼翼的去在乎每一个人的态度,去在乎每一样自己拥有的东西,因为他知道当父母不在了的时候自己拥有的就已经几乎快没有了,还剩下的除了自己的命之外,真的不多了。
而因为这些在乎,就会变得更多的去揣测别人的心意。
沈冷何尝不是一样。
叶流云闭上眼睛,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年少时候的自己,在官府慈幼坊的那个属于他的房间里,蜷缩在角落,每个夜晚都不敢抬头,把头深埋进腿间,外面的风声就像是鬼哭狼嚎,可好歹那还是慈幼坊,而沈冷是在孟老板家里的那个如羊圈般的地方生活。
官府照顾他们的人,一言一行,一个眼神,叶流云都要去揣摩,逼着自己不去犯错,那不是怕得罪人,而是怕失去还在照顾自己的人,不想让照顾自己的人厌恶自己,还是那句话,能拥有的真的不多了。
如果没有那段时间的生活,也许他后来也不会如此在乎自己的每一个在乎。
沈冷从道府大院出来,看了看靠在马车上等他的陈冉:“冷不冷?”
陈冉摇头:“不冷,你吃饭了吗?”
沈冷道:“应该我问你,我刚从叶大人府里出来自然吃过了。”
陈冉抬起自己的右手晃了晃,那是个纸袋,纸袋里是半只吃剩下的鸡。
他递给沈冷:“老规矩,给你留了一小半。”
当然是没有鸡屁股的那半。
沈冷上车,拎着那半只鸡,陈冉跟在他后边问:“这次是不是亏大了?”
沈冷:“赚大了。”
陈冉撇嘴:“灭了日郎一点功劳都没有,还得回去受罚,我都想不明白你赚到了什么。”
沈冷打开纸袋,撕下来鸡腿啃了一口:“赚的可多了。”
他看向陈冉:“赚到了......兄弟们的荣耀和尊严。”
陈冉一怔。
沈冷看了看手里的鸡:“这次的不行啊,滋味寡淡。”
陈冉看着沈冷的眼睛,又看了看那半只鸡:“冷子......咱们去买几个热馒头吃吧,想吃了。”
沈冷把纸袋放下,往马车窗外看了看:“这个时辰了怕是没有卖的,回去之后我给你蒸一锅。”
陈冉忽然一把抱住沈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嚎啕大哭起来。
沈冷就任由陈冉哭,陈冉哭了好一会儿后在沈冷肩膀上蹭了蹭鼻涕和眼泪:“我想老杜了。”
沈冷低下头,他的手在发颤。
“我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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