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雁塔书院。
老院长缩在椅子上等着有人给自己倒酒,当然先要等着那个年轻人把豆腐切好,老院长本就是喜欢吃铜锅的人,尤其是涮白豆腐,那般没滋味的东西他却总是吃的津津有味。
上一次给他切豆腐的那个年轻人看起来犹如金玉,态度好刀工也好,今天切豆腐的这个家伙像是一块石头,态度不好刀工也就那样。
“可惜了我的豆腐。”
看了看孟长安端上来的那一盘大大小小的豆腐块:“你就这么敷衍德高望重的院长大人?”
孟长安打开酒壶闻了闻眼神一亮:“一杯封喉?”
“那个臭小子从北疆回来的时候给我留的。”
孟长安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才注意到老院长手里那这个杯子伸在半空,略尴尬。
“我开始嫌弃你了。”
老院长哼了一声。
孟长安也哼了一声:“前几天夜里你听说廷尉府的人来了,是那个被人称为鬼见愁的都廷尉韩唤枝求见,你为了避开我故意跑到院子湖边和他说话,那些不想让我听的话是什么?”
“不想让你听自然有不想让你听的道理,怕你乱了分寸。”
“院长,这不是什么难猜的事。”
孟长安把豆腐一股脑倒进刚开的铜锅里,老院长连忙伸手去拦:“慢些下慢些下,都要碎了啊......”
“冷子出事了对不对。”
孟长安放下手里的盘子,坐在老院长对面:“那个姓沐的,是冷子杀的对不对。”
他连问两句,语调却还很平静,然而这平静让老院长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你想干嘛?孟长安!”
老院长的嗓音陡然提高:“你刚立了大功,陛下故意不放你回北疆去你知道是为什么,就是让那些人都看看你,让人们都记住你,那些狼厥人到一处你就要露面一次,这是陛下给你的恩赐,你若是自己想坏了自己的前程,你对得起谁?包括沈冷,你可对得起他万里迢迢去北疆帮你?”
“我和他之间,用不着对不起,也用不着谢谢。”
孟长安把一块已经煮透了的白豆腐夹给老院长:“院长应该知道我怎么想。”
老院长道:“韩唤枝南下不是为了刁难沈冷的,而是另有深意,这些事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你只需记住沈冷平安无事就够了。”
“我相信院长大人的话。”
孟长安又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但我觉得光听听还不够,我得看。”
“你想看什么?”
“想看是哪个要杀冷子。”
“孟长安!”
老院长啪的一声拍了桌子,脸色骤然发寒,可片刻之后又坐下来:“陛下有陛下的安排,你不要胡乱去做事,你真的以为去杀一个沐昭桐就万事大吉了?若如此的话,轮得到你杀?”
“杀人的事,从来不需要排队。”
孟长安放下酒杯:“我厌烦了,整日带着一群狼厥族人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场合,穿着最精致漂亮的衣服说漂亮话,这不是我从军的目的。”
“那我跟陛下说,安排你尽快回北疆。”
“我先不回北疆。”
孟长安缓缓出了一口气:“我想告假。”
“孟长安,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去南疆。”
孟长安语气平淡却笃定的说道:“要么告假去,要么脱了军服去。”
老院长的脸色极难看,似乎恨不得把孟长安放进铜锅里涮了......然后他忽然想到陛下提到这两个小家伙的时候用的那个词......少年意气,陛下是最欣赏这少年意气的,不然又怎么会如此关照沈冷和孟长安。
“去也行。”
老院长忽然松了口气:“提前熟悉一下和水师的配合,对未来有好处,不过铁流黎那边怕是要好好解释一下,他若以为陛下把你放给了庄雍,那个铁蛮子就敢跑到长安城来找陛下讲理。”
话虽然这样说,可四方大将军不可擅离职守这是皇命,不得皇命,四方大将军别说回长安,就算出所在道地也不是容易事,除非是战时。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说话:“院长大人,有客人来了,我说让他等到明天一早再来,那人说什么也不肯走,只是说若院长大人听了他的名字一定会见他。”
“谁?”
“他说叫沈小松,还带着一个年轻姑娘,看起来风尘仆仆。”
“他?!”
老院长夹着豆腐的手都颤了一下,啪嗒一声那块豆腐被夹成两段掉了下去。
一阵风从门外吹进来,天知道孟长安什么时候拉开了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