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耘和李圭复的双重压力之下,这庄丁终于还是选择了开口。今天这真是他也是看出来了,这个知县就是个混不吝。而且西山别院又抄出了书信和账册作为书证,以及大量的兵刃尤其是锁子甲作为物证,这下子就算是缺了他这个人证,只怕还有别人吐露,庄丁不想遭罪,登时急促地说道。
“小的田二,是从原州流徙过来的,三年前被邝家收为庄丁。小人接触私盐和铁器是在今年年初,刚开春大爷派人带着我们,每人身上背负十把钢刀,几个带头的身上穿着锁子甲;昼伏夜出在山里走了差不多八九天,到了夏人的礓诈寨,把这些东西全都交给夏人。”
沈耘翻了翻账目,发现确实有这么一笔交易。在邝家人惊恐的眼神中继续追问:“那夏人给你们的报酬是什么?”
“夏人交给领头的是金子,小人看到的,小儿拳头大小的金子就有十块。其他的没有看清楚。”
这个交代也是符合账目的,当日邝家收到了黄金百两,另有青盐二十石在随后被偷偷送过来。仔细算起来,居然有一万三千贯左右的钱财。而类似的事情在自己赴任前还有一桩,这次数额更大,运送的锁子甲都有三十副。
沈耘看着堂下的笔吏,发现他已经记录完毕,便点点头让差役到这庄丁面前摁指印。
李圭复看着沈耘这般容易就套出一份口供,瞬间也变了颜色。其实他知道邝家贩卖青盐的事情,也知道这些青盐来自西夏。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邝家居然私售刀兵给西夏。甚至还有锁子甲这种极为贵重的东西。
如果说私盐刀兵这些都能够被他压下来,那么就凭价值百两黄金的锁子甲,就让李圭复心生恐惧了。
此时也顾不得记恨沈耘,李圭复匆匆转身离开。他要撇清和邝家的关系,不然通敌的事情牵连到他的身上,那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看着李圭复的背影,邝家一应人手眼神里充满了绝望。这下子,他们邝家算是彻底没有了依靠。
到了这个时候,县衙再度被沈耘全盘掌控,将在西山别院抓捕的所有庄丁都审了一遍,仅口供就录了足足二十多页。到了这个时候,沈耘才将目光盯向邝家人。
而府衙中,此时李圭复急匆匆出去又急匆匆回来,早就有人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吴通判。
作为一州的两个主官,知州和通判向来是相互钳制的。李圭复当日将沈耘扔到吴通判这里,这位就已经有了将沈耘收归麾下的打算。只是近来沈耘闹腾的越发厉害,吴通判也想看看,沈耘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到底是年少轻狂不知所谓,还是老谋深算外表稚嫩?
显然,沈耘这回将邝家抓捕回来,就是一个最佳的证明机会。吴通判看到李圭复出去,便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这些年邝家和李圭复的关系他如何不知,只是一直隐忍不发,想要在李圭复走了之后,好好收拾收拾邝家。
没想到自己还没等来机会,这沈耘就开始动手了。
虽说沈耘办事相当符合自己的心意,但是吴通判也不打算这个时候给沈耘撑腰。唯有沈耘被李圭复逼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再出来,这才能显示他的恩德。到那时,收服一个沈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事情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是完全没有想到李圭复居然被沈耘给逼了回来。坐在公廨里,听着自己的心腹讲述安化县衙发生的事情,吴通判陷入了深思。
而在这个时候,安化县衙前,再度陷入了热闹。沈耘这一次要审问的,赫然是邝家老三。
这个脾气暴烈的家伙,经常为祸乡里。但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遇到人就会将其暴打一番。这些年业乐镇被这厮打断了骨头的百姓不在少数。此时见四个士卒将之强压上堂,围观的百姓们顿时睁大了眼睛。
邝彪飞到了这里依旧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看着沈耘,忽然就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蔑视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下可是触怒了沈耘,都到这个境地,还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看了差役一眼,两个差役立即冲着邝彪飞的膝盖窝就是一脚。任他是个铁打的汉子,被这么一脚踢下去,也终究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