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皇宫外的空地上,黑压压不知站着多少人马,就像即将决口的洪水一般,随时都可能将皇宫彻底吞没。在所有队伍的最前方,一名身穿银盔银甲,骑着白色的卢马的青年将领,来回驰骋。听到敌楼中的动静,竟然不顾城头上随时可能射下来的冷箭,带住坐骑,高声断喝,“王朗何在?打开皇宫除降,刘某饶你不死!”
“王朗何在?打开皇宫除降,大司马饶你不死!” 银甲将军身后,两千余名骑兵手举兵器,齐声重复。声音宛若惊雷,震得敌楼摇摇晃晃。
“投降吧,宫内的弟兄们!”
“投降吧,败了,咱们败了!”
“投降吧,大司马不会滥杀无辜,我们都被他给饶恕了!”
“投降……”
跟在两千余名骑兵之后,数不清的步卒,争前恐后地高声补充。很显然,他们原本都是赵汉国的将士,因为兵败被俘,干脆投降了刘秀。此刻掉过头头来与幽州军一道攻打皇城,并且表现得比刘秀的嫡系还要忠心。
皇宫的大门虽然又厚又重,宫墙和敌楼中,还有上千侍卫手持精良的大黄弩严阵以待。但赵汉国的文武百官,却谁都不敢相信,自己方面这些人马,是否能挡得住刘秀的全力一击。
“可是叔父来了?!小侄愿意降,愿降,愿意带着文武百官现在就投降!” 王朗的儿子刘(王)辙比任何官员都果断,从敌楼中探出半个身体,大叫着向刘秀拱手。
“你是何人?”刘秀被叔父两个字,叫得满头雾水,竖起眼睛,高声喝问。
“主公小心有诈!” 贾复和铫期,也不敢相信刘秀在邯郸皇宫内,还有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侄儿,立即催动坐骑,护在刘秀身旁,以免有人在确认了自家主公身份之后,乱箭齐下。
事实证明,他们担心纯粹多余。赵汉国的太子刘(王)辙哪里有胆子暗算自己这辈子最害怕的对手?先抓过一只火把,照亮了他自己的面孔,然后继续高声套近乎,“叔父忘记侄儿了么?小侄乃是王辙,当年在太行山中,跟着父亲一道受过您活命之恩的那个?小侄一直再劝父亲,不要冒认皇亲,可父亲身边奸佞太多,让小侄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劝得父亲回心转意。”
“你,你是王朗的大儿子?” 刘秀的眉头跳了跳,记忆迅速被拉回自己与当年吴汉对峙的场景。依稀间,想起王朗的两个儿子,曾经跪地请求自己饶恕他们父亲不死。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二人的面孔。
“叔父果然还记得我!” 王辙满脸欢喜,手舞足蹈,“叔父,我阿爷病了,无法亲自前来迎接您。他是小侄交代,先前种种,都是他误信谗言!只要您当众承诺,放我们父子一条活路,小侄立刻就可以打开皇宫大门,带领文武官员夹道相迎!”
“逆子敢尔!” 话音刚落,一声暴喝,忽然从他背后马道上传至。紧跟着,王朗瞪着通红的眼睛冲了上来,也不顾群臣的劝阻,抬起手,左右开弓给了自家儿子几个大嘴巴,随即,将头俯过雕栏,朝着刘秀高声喊道,“刘文叔,你不要听这小子胡说!老夫跟本没交代过,让他向你为我讨一条生路。这小子从小就不肯听老夫的话,长大后更是处处跟老夫对着干。冒充皇亲,自立为帝的事情,乃是老夫自己一意孤行。他和他弟弟从一开始就不愿意老夫这么干,只是没办法阻止老夫而已。事已至此,老夫不敢请求你饶恕,但是,还请你看在他们曾经全力劝阻过老夫的份上,给他们兄弟俩留一条生路!”
“阿爷……” 王辙随便被抽得满脸是血,却对自家父亲一点儿都恨不起来。流着泪双膝跪地,放声嚎啕,“阿爷,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您也是受了奸佞蒙蔽,您也是……”
“痴儿!” 王朗笑了笑,放下手,轻轻抚摸自家儿子的头顶,“大司马是朝廷的大司马,为父不死,他如何向洛阳那边交待?!你求人没错,却不该求那些根本不能做到的事情,给人增添太多麻烦!”
随即,又迅速抬起头,冲着刘秀轻轻拱手,“文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实话实说,老夫当年冒充是刘子舆,乃是受王莽那边指派,意在将天下心怀刘氏者吸引到身边,一网打尽。后来继续冒充刘子舆,自立为帝,也不完全是因为贪心不足,而是,而是洛阳那位,实在还不如老夫!谢躬都暗地里都做了什么事情,想必你已经得知,老夫就不再啰嗦。你要不想被他和刘玄害死,就请早做决断!”
说罢,一纵身跃过护栏,直坠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