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一旦堪破,就会失去羁绊,所以宁可停滞于此,知足常乐,不再去想更深的道。
正如这个“情”字。
他早就能够迈出那一步,走向至高山巅,但却选择停下,只隔着一步之遥,不再求山巅风景,毫无留恋止步转身,回大梦中去。
得大道者,不滞于物,无碍于情,不生不死,无谓善恶,无牵无挂。
萧昊不想变成那样无情无心之人。
现下就很好,明理,却有情;虽未极于道,却万事不惧。
“修剑道是修行,修心道又如何不是修行?我是纯阳弟子,执念既定,百死无惧,绝不后悔。”
飞白心情复杂,皱眉问道:“师兄早就算到了今日?”
萧昊摇了摇头,“生灭之数有三千,区区十指,又怎能算尽悲欢离合。”
飞白看着他淡漠的表情,恍然觉得萧昊眉目间凝聚的冷冽与孤寂,像极了当日在纯阳山门前的那些覆雪。
掌门师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
皓白风清俱是道家风骨,谈吐举止又是儒门君风,广怀无争却是一颗佛心,这样的境界,比之那些证道破碎虚空的高人,究竟是胜是劣呢?
冷暖自知罢。
飞白心事重重离开了花海,自己都不知是如何走到三星望月去的。
烈震北也是苦思许久想不通石之轩话中虚实,见到飞白,两个人愁眉相对,同时叹气。
飞白知道烈震北是可信之人,遂将同萧昊的一席谈话同他说了,想听听烈震北的意见,看看究竟该如何助自家师兄摆脱清虚一脉的宿命,却没想到烈震北听了之后,讷讷盯着他半天,关注点全到了奇怪的地方:
“道长真是这么说的?问心之道?生死轮回?涅槃殉道?”他神色几变,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却急促地轻叩着小桌,连连道:“问心之道……生死轮回……原来如此!”
飞白一头雾水,茫然看着他,“啊?”
烈震北却如恍然大悟般,拊掌长笑:“难怪!难怪!原是这么个‘游历俗世之圆缺离合、尘关风月’!”
飞白全摸不着头脑,困惑道:“恕贫道愚钝……”
烈震北却拍着他的肩头安慰:“道长不必忧虑,以烈某拙见,我们该担心的正魔两道之人才对。”
世间竟有如此奇妙之事,怎能不叫人惊叹!
所以石之轩跟着纯阳子,确实不是把他当做炉鼎;游历俗世一说,恐是为助纯阳子尝尽世间百味。
因为纯阳子就是谷主!
他当年破碎虚空,内削慈航静斋与净念禅宗,外御毕玄,劝服高句丽,一世风华,是为“江山百姓”;
这已经过去七百余年,虽不知他是在何处历练,但应可确定,他那“轮回悟道”之功法,多半是“生死”、“名利”、“离合”之类的关窍;
这一世,毫无悬念,必是“情”了。
只是不知这等惊世骇俗的功法,练成之后究竟能达到怎样的境界?
烈震北叩着桌案,忽而起身欲走,飞白立刻追上:“先生?”
烈震北转身笑道:“我须帮前辈一把,给了尽禅主‘泄露’点儿‘秘密’。”
石之轩回到魔门的当晚,就收到了萧昊的密聊,萧昊同他讲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计划,石之轩虽对计划的结果并不满意,但在萧昊再三保证下,他还是接受了它。
这计划还算合心意,石之轩一点也不介意在萧昊的计划范围内,做得再夸张些。
不出十日,魔门就传出了邪王对纯阳真人痴心一片、执念到疯魔的消息。
白道为此事齐齐松了口气,觉得魔门此时自顾不暇,暂时是顾不上打压他们了。
石之轩见过魔门各宗弟子后大失所望,他的补天阁直接毁了不说,花间派落到年怜丹手里,本派武功都快废了,外门功法反倒练得比本派的还好。
石之轩几乎生出捏死年怜丹、再重寻一个传人的念头,可年怜丹求生欲极强,被他揍得七荤八素,还能勉力支撑,硬吊着一口气。
石之轩多少还是认同了他的内功修为,姑且放了他一马。
单玉如自己请来的暴君老祖,唯有暗暗叫苦,敢怒不敢言。
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很受石之轩青睐、能和颜悦色同他论道的庞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