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翼晨听到这里,心里也明白了顾明高没有出现的原因,他这人刚愎自用,仇恨郑翼晨入骨,但是碍于身份,绝对不会说出这种与事实严重不符的话,让他夸郑翼晨,更是天方夜谭,干脆不来开会,交由狗头军师梁锐文全权负责。
一个入职不到三月的针灸医生,能够把科室主任逼到这种进退维谷的困窘地步,这在针灸科可是头一遭,往大了数,整个医院,也找不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人。
没办法,郑翼晨现在中心医院,表面上是一个刚刚入职的员工,实际上交游广阔,人脉甚广,外科主任陈勇,跟他共过患难,大起大落;骨科名宿聂老,跟他是忘年之交,第一号实权人物聂泽丰,见到他要尊称一声老师;医院的龙头老大邓光荣,曾经当众亲手给他系领带,交情匪浅。
就连卫生局局长林源,也跟他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重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致使顾明高投鼠忌器,根本没法过多利用职权刁难郑翼晨,缚手缚脚。
虽然曾经短暂处于上风,在郑翼晨成为新闻人物之后,强弱开始易势,顾明高再也镇不住他了。
梁锐文做完工作总结后,沉默了半晌,脸上阵青阵白,按在膝盖的两只手掌,五根指头用力攥紧,话语间不见丝毫的情感波动:“接下来,要开始点名批评一下近半个月业绩没有达标的同事。”
“刘木胜,柳君如,马君武……”
被点到名字的人,都挂着羞辱的神情,离座起立,低头站的笔直,转瞬之间,偌大一个诊室,唯一还坐着的,就只剩下郑翼晨和梁锐文两人。
自从郑翼晨来到针灸科门诊部后,顾明高想方设法,限制他的病人数,为了名正言顺惩罚郑翼晨,不让其他人抓到把柄,在梁锐文的建议下,颁发了一条命令:从即日起,工作业绩不达标的同事,需要被点名批评,不再是口头警告。
郑翼晨一手包办了门诊半月来近九成的就诊病人,战绩彪悍,剩下的一成,留给其他的医生瓜分,业绩自然不可能达标。
于是就造成了科室业绩创新高,挨批的人数也创了历史记录的怪诞现象。
一贯以来,在病人面前都是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医生们,站立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做错事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在耸立的人群中,端坐如山的郑翼晨,反倒显得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梁锐文点完名后,见到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了,用悲壮的目光一一从他们面上扫过,双手一撑,长身而起。
以往的这个时候,都是由他出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郑翼晨的鼻子臭骂,骂得那叫一个难听,更难得的是一气不歇骂了半个钟头,还不带重复的字词,由此可见他积累的词汇量之丰富,也因此赢得了“骂通街”的美誉。
一想到要面对梁锐文的狂轰滥炸,这些医生禁不住头皮发麻。
梁锐文起身后,并没有开口叫骂,而是神情落寞,小声说道:“我,我在这里要做个检讨,身为门诊部的负责人,没办法以身作则,给你们做一个表率,是我的失职,我……我的业绩,也没有达标。”说到最后一句,他语带哭腔,就像是一个被人剥光了衣衫的黄花大闺女。
针灸科的医生们面面相觑,担心忐忑了好一会儿,原来都是白担心,敢情连梁锐文这个科室负责人都难逃业绩不达标的厄运。
郑翼晨终于知道顾明高不愿来参加门诊会议的原因了,要是他指着梁锐文的鼻子叫骂,无疑就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啊!
这下子,连批评人的,也变成挨批的对象,这个批斗人的任务,只能交给在场惟一一个业绩达标的人了。
郑翼晨责无旁贷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他甘愿忍受千夫所指,在大伙儿最需要他的时候挺身而出,笑嘻嘻举手说道:“梁医生,你既然没办法批评人,顾主任又不在,不如让我代劳你的位置,意思一下骂几句,你看可好?”
梁锐文咬牙说道:“这也算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按照你说的做。”他仰起头,一脸的桀骜,幻想自己是在狂风与暴雨中接受洗礼的海燕,“骂吧!”
郑翼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梁锐文的旁边,先是淡淡一笑,继而面目狰狞,指着梁锐文的鼻子,怒声咆哮起来。
众医生相顾骇然,郑翼晨痛骂梁锐文的台词,听起来太熟悉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字不落照抄梁锐文昔日的毒舌语录啊!
这个可耻的抄袭者!
梁锐文被骂得脸色成了猪肝色,死死咬紧牙关,要是一松开口,估计一口浊血就狂飙而出了。
被自己绞尽脑汁的台词痛骂的滋味,任你肚量大到能撑船的地步,也不好受,更何况;梁锐文本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什么叫现世报,来的快?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