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拂高声答:“此人乃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姓刘,名备,字玄德,若依辈分而论,此人当为陛下的皇叔。”
种拂的话,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然而这轰动与姬溪内心的震撼相比,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前天,他才见到刘备的名字,而今天,而此时,他就要见到刘备的真人了。
这一切,太过突兀,姬溪还完全没有做好与刘备照面的心理准备,而刘备,却这么硬生生的闯进了长安,并且通过种拂闯进了长安,闯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一刻,姬溪有些手足无措,他的心中,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他娘的,刘备不能留,这是一个祸害,杀了他,见到他就杀,马上就杀了他……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姬溪又想到:怎么杀他?为什么要杀?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做呢?老子怎么杀?
在孤注一掷与且观后效之间,姬溪不断的徘徊着,在这徘徊中,他见到了刘备。
他三十多岁,相貌堂堂,他的手臂很长,他的耳垂很大,他的穿着很土,他的眼睛很亮,他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这是他,带给姬溪的第一印象。
他谦卑而有礼的向刘协三叩九跪,他高呼万岁的声音中正而平和,他的行为举止没有一丝一毫的逾矩,他的一切,都没有什么破绽。
姬溪忽然间不想杀他了,因为姬溪又想到:你是刘备怎么了,你来了关中怎么了,现在整个关中的兵权都在老子的手上,老子不让你掌兵,你能干什么?你能对老子有什么威胁?
所以,在整个论资排辈,最后确定刘备确实是刘协皇叔的这个过程中,姬溪一言未发;而后,种拂建议封刘备屯骑校尉,领侍郎官衔时,姬溪也未作反对。
但是,刘备封官后的第一道奏请,就再次让姬溪的杀心不可自制的冒了出来。
刘备奏请的内容,事关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他由初平元年正月的那场洛阳之变说起,谈到了刘辩,说起了李儒,至和伍孚相遇,继而引出了何后、唐姬以及那个孩子,那孩子,今天三岁整,是个男孩,是刘辩的儿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姬溪的儿子。
在姬溪还没有想好怎么安置唐姬及其孩子时,在姬溪还无法确定该用何种心理和面目与他们母子相处时,在姬溪还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刘备便这么硬生生的将他们三人带进了长安,明晃晃,却突兀的出现在了姬溪的面前。
此时的姬溪,真想像当年的董卓那般,无所顾忌的在朝堂上杀人,他迫切的想要杀了刘备,虽然他知道刘备什么错都没有,或许真的只是单纯的偶遇,单纯的希望天子接纳何后和唐姬,单纯的希望皇室成员不至于在外沦落。
然而,不管刘备多么的单纯,在姬溪的心中,只因为他将唐姬三人带进了长安,他就该死,他之所以该死,是因为他做了姬溪一直想做却一直徘徊不定的事情,这让姬溪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在这之间三年的时间里,自己想了那么多,可却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而刘备呢,他似乎只是做了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轻轻松松的将唐姬三人带进了长安,这一上一下的反差,差点让姬溪发狂。
忐忑,屈辱,不安,后悔,期盼,怨毒,杀意……
数不清有多少种情绪在姬溪的心中盘旋不定,姬溪的脑袋仿佛要爆炸,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是个什么心情。
这一刻的姬溪,进入了一种莫名的恍惚,在这恍惚中,他看到两个女人一个孩子走进了正殿,他见到那个年轻温婉的女人拉着孩子给刘协跪拜,他看到刘协走下来,跪下给那个成熟的美丽女人行礼,他看到百官们相继而拜,他自己也不知不觉的跪了下去。
从始至终,他一言不发,呆呆愣愣的宛若一个木偶,直至刘协走到他的身边,摇了摇他的手臂,那一句关切的问,将姬溪拉回了现实。
刘协问:“大哥,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姬溪瞬间惊醒,竟惊觉额头上已布满汗水,那样子,宛若一个傻子,不幸的是,他的这副样子,所有人都看见了,何后看见了,唐姬看见了,刘备看见了,吕春看见了,百官们,全部看见了。
姬溪哑然,继而苦笑,再继而,他在所有人意味难明的目光下,挺直了腰板,而后,微微一笑,对刘协说:“陛下,臣忽觉精神恍惚,难以自持,所以,请陛下恩准臣回去休息。”
闻言,刘协赶到很错愕,吕春更是焦急的跨出一步,道:“册封太后,亲王,乃国之大事,正是需要姬大人给出意见的时候,姬大人难道不能忍忍吗?”
姬溪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已经有人提议册封何后为太后,封那孩子做亲王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此刻心乱如麻,方寸大乱,是故竟对吕春明显的反对恍而不觉,更没有看到吕春的焦急神情,他竟然说:“理所应当,理所应当的事情,陛下自己抉择便是,臣实在身体不适,这便退下了。”
闻言,吕春大急,正要开口再次劝阻,却发现姬溪连刘协的恩准都没等,就这么自顾自的往殿外走去,吕春犹豫了一番,终究没有再次开口。
吕春敏锐的察觉,自从刘备出现后,姬溪就开始了不对劲,而等到唐姬三人出现之后,姬溪更是明显的方寸大乱,这里面,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苦衷,既然如此,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