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前几天城里拖出来的那些尸体,你知道吧?”
曾毅赶紧点头,这个他刚才听说过,所以肯定是知道的,抬手一指,曾毅大概记得刚才那些灾民说的位置:“不是就埋那边了么?”
“是啊。”
前面那年轻的灾民低声叹了口气:“当时可是我去埋的,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浑身都是伤啊,明显是被人活生生打死的……。”
“你说,咱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谁会下这狠手?”
“肯定是他得罪的那些衙役……。”
曾毅满脸震惊之色,没想到,这衙役们竟然真的如此无法无天,可是,转念一想,又的确如此。
若是平时,真有人丢了性命,那官府肯定是要查的,可如今这情况,别说是死了一个人,就是死十个八个的,谁知道啊?
就是真被人知道了,也可以说是因大灾丢了性命的,比如病啊饿啊之类的。
“碗呢?”
曾毅还处在震惊和不可思议当中的时候,已经轮到他了。
“赶紧的,碗,别耽误时间。”
衙役大声呵斥着,这么大热的天,在粥棚里就是受罪,他还想早点回城里呢。
曾毅刚把碗伸出去,一大勺的清汤就倒了过来,洒出来的比进碗里的都多。
“这……。”
曾毅看了一眼只有那么一丝浊度,一粒米都没有的碗底,脸上挤出几丝笑意:“大哥,您看能不能多少给点稠的啊。”
“滚。”
衙役不耐烦的直接一勺子敲在了曾毅的胳膊上:“不想喝赶紧滚。”
话音落地,又是一勺子就敲在了曾毅手里的碗上,直接把碗给砸在了地上:“赶紧滚,赶紧滚。”
曾毅还在愣神的时候,就人拉着胳膊拉一旁去了。
“还不赶紧走,一会这衙役真发火了,打你一顿也是白打。”
一个年迈的老人好心的把曾毅拉过去,说了几句。
赵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曾毅的身边,只不过却是低着头,没有吭声,这要是换成别的时候,那衙役敢如此对曾毅,赵奎早就把他给揍趴下了,可是现在肯定是不行,必须要忍着。
“走吧。”
曾毅叹了口气,强压下了心里的怒火。
“大爷,咱们越是这样,他们越欺负咱们。”
曾毅走到拉着他的大爷身边,恨声开口:“这又不是冬天,喝这热水和直接喝水有什么区别?”
“你啊,就是太年轻了。”
那刚才开口的老大爷靠在树上,也不动,估计是想节省体力:“你也不想想,咱们闹腾,又能怎么着?”
“咱们现在是要粮食没粮食,要什么没什么,咱们的命在人家手里呢。”
老大爷叹了口气,道:“闹小了,你挨打,谁敢拦着?闹大了,官府有了借口,这城外的粥棚不开了,撤几天,咱们咋办?”
曾毅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大爷,道:“这怎么可能?官府怎么敢把粥棚撤了。”
“又不是没有的。”
老大爷看着曾毅,上下打量了一眼:“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是个读书人吧?”
“你来的晚,早些时候,不少人嫌没米全是水,想着闹腾大了,肯定有人管吧?”
“就是钦差刚来那会,可结果,粥棚直接给撤了,钦差也不管。”
“后来咱们这些人实在饿的受不了了,跪在城门外一天,这才算是又重新开了粥棚的。”
曾毅又聊了几句之后,方才起身,缓缓的离开,回到了之前马车停马车的地方,换了衣服,重新上车。
刚才这情况,若非是曾毅换了身衣服去,估计是根本就问不出来的。
“竟然还有这种事?”
李建胖从赵奎嘴里听完消息以后,脸上也满是震惊之色:“竟然因为这,就把粥棚给停了?”
“这期间,会不会有百姓饿死,官府难道就不管么?”
也不怪李建胖震惊,若是搁在平时,一个人饿一两天的,只会头晕眼花,倒是不会出人命的。
可是,这可是大灾的时候,原本一天天吃的,指不定就是那一碗稀饭罢了,根本可以说是吊着肚子不饿死的。
这种情况下,在突然几天不给东西,饿死是极有可能的。
而且,那几天内,据那老者所说,连一桶水都没往外送。
这是诚心要逼死他们啊。
而且,在曾毅看来,最后也不是这些灾民跪在城外一天的哀求让城里的官员心软了,这只能算是一部分原因。
而是这些个官员们心里也算着呢,知道在拖下去,怕会死更多的灾民,怕把事情真闹的太大了。
所以,才会在灾民们服软之后,重新开粥棚的。
灾民们没死几个,也没胆子闹事了,粥还是那么的稀,官员们仍旧是在捞银子,而且,他们捞银子的时候更加的放心了。
“进城吧。”
曾毅在马车中缓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低沉,有些事情,只是听闻,根本就感觉不到什么,毕竟没有感同身受。
就如同灾民一般,若是听闻,那至多是想着饿着肚子,瘦一些罢了。
可是,真瞧见了,会发现远远并非是几个句话能够比的。
马车缓缓前行,车轱辘在地上转动,发出吱呀的声音。
车厢内,气氛很是沉默,任谁看到车外的情形,心情都不会好受的,更何况打听来的消息,还是那么的让人不可思议。
正如那些灾民所说,曾毅这马车进行,根本就没人阻拦,灾民们哪会有马车啊。
“大人,城内的情形和城外其实一样。”
李建胖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情形,嘴角全是苦笑。
“这是正常。”
曾毅点了点头,压下脸上的阴沉,道:“不用去别的地方,打听下衙门附近粥棚所在,咱们在衙门附近的粥棚停下马车,然后去瞧瞧。”
曾毅主要是想要去瞧瞧衙门旁边的粥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