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刘氏是母亲,根本犯不着让他们如此一惊一乍。
拉开门栓打开房门,只见刘氏端着餐盒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同样端着餐盒而来的傅雲,梁伊伊赶紧从婆婆手里接过餐盒,疑惑的问:“娘,怎么是您来给我送早饭啊?小梅呢?”
“她说你不舒服,我就带雲儿来看看你。”刘氏跟进屋子,关切的问:“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
梁伊伊装模作样的摸了摸额头,说:“就是昨晚没睡好,头有些晕晕的。”不是没睡好,而是折腾了一夜,一分钟也没睡过。
傅雲将手中的餐盒放在桌上,对梁伊伊说:“我看,是你这屋子太闷气了,所以才不利睡眠。”
梁伊伊讪讪的回答:“是吗……”
“你闻不到吗?这屋子里味道怪怪的。”傅雲从她刚把门拉开的那一刻,就闻到一股陌生古怪的气味。这种气味,想必只有已婚的女人才清楚。
“有……有吗?那我开窗透透气。”梁伊伊身在其中,早已感觉不出有什么异味。
而且没闻到的人不止她一个。刘氏和小梅也丝毫没察觉。大概昨晚辛劳的人不止常远兆一个……
兴许是食物的味道让常远兆的胃大受刺激,它在大伙短暂的沉默中再次忽然发出一声响亮清楚的哀号。
没等一脸茫然的刘氏和傅雲发话,梁伊伊便皱着眉头捂着胃装腔作势道:“饿死了,我先吃早饭。”
刘氏笑了笑,说:“那你先吃东西吧,我们晚些再来看你。”说完,便带着傅雲往门外走去。
梁伊伊这才松了口气:“好,多谢娘。”
屋里又只剩下小两口子,梁伊伊这回实在憋不住,捂着肚子狂笑了起来:“你这肚子……真是……丢脸死了。哈哈哈哈……”
“我也没有办法,昨晚我没吃饭就来看你了。又辛苦了一夜,能不饿吗?”常远兆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尴尬的从床上下来,穿好鞋走到桌边,掀开餐盒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赶紧拯救你的胃吧。哈哈哈……”
“不许取笑我了。”梁伊伊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抱着胳膊趴在桌上,像花痴一样盯着常远兆看。她最爱看他吃饭与睡觉的样子。入睡时他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的停在白皙的脸上,像蝴蝶停在羊脂玉上一般好看。而他吃饭
的样子,更是充分体现了他这个人的性格特征。常远兆在亲近的人面前,向来是毫不设防的。比方说在外人面前,他就算再饿,也会克制自己的行为举止,让自己显得有礼有节,斯文儒雅。但在家人面前,尤其是母亲和妻子面前,他便虎头虎脑,怎么
舒服怎么吃。梁伊伊安静的看着他,思绪翻滚如潮。来到宋代一年多,她从一个每天想尽办法逃离的逃兵转变成一个并不算合格的母亲。她的丈夫,从一个意气风发还有些小傲娇的贵族青年,转变成如今这样心事重重
,眼神忧郁的男人。爱情,让他们彼此拥有了许多,却也让他们各自失去了许多。她失去了她的亲人,她的友人,她昔日的恋人。他失去了他自由自在的性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和曾经一尘不染的快乐。
她迷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像两面清澈的明镜。喜怒哀乐如同五彩石一般在他眼里绽放,纯粹的让人心动。而如今,他的眼睛里,多了一层迷雾般的阴郁之色。像是忧郁,更像是无时无刻的忍耐与克制。他究竟在克制着什么,忍耐着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与打击,才能使得一个如此透明如此固执的人,蒙
上这层暗哑之色?
“相公……”不知不觉,她眼眶微热。
“怎么了?”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有些乌青的眼睑,心疼的问:“你在外面有没有受苦?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如今我虽暂时无法归家,但也没受这么罪,你放心好了。”他笑得开朗,心里却抽抽的疼。
她抿了抿嘴边的苦涩,接着问道:“可为何你看上去,比以前沧桑了许多?也痩了许多?”他放下碗筷,握住她的手,很认真的回答她:“我十几岁就行军打仗,过沼泽,踏雪山,再恶劣的环境都生活过,可都没有现在这般苦。”说到这儿,他停了停,用力眨了眨眼睛忍住眼睛的酸热。“因为没有
你在身边,吃什么都一样,反正都没什么滋味。睡在哪里也都一样,反正也睡不着。”
她一把反握住他的手激动的说:“那……你带我走,好不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妨碍你,也不会拖累你。我甚至还可以帮你的!”
他苦涩的笑了笑,说道:“若是有一丝可行,我早就把你掳走了。”听他这么说,她更加不放心了:“是不是很危险?那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