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绝不离弃少奶奶……”田海伏在地上,已是哭的不能自已。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面前这人更加痴傻的了。常远兆回到屋中,从柜子里拿出一叠银票走到门前递给田海:“这些银票你们先拿着,多余的我没带在身边。我在洛阳可以自己做主的田产地契并不多,大部分已经转赠给少奶奶了,倘若我爹娘……不愿意
收留她,你就带着她和小梅,找个安宁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田海小梅哪里敢收,只顾着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常远兆只得弯下腰将银票强行揣在他兜里。想了想,似乎还有一件无法忽略到的事情,虽很难开口,却也不得不在此时交代清楚。“倘若……倘若她……还是走了。麻烦你们替我将她葬在杭州西湖附近。”他答应过她,打完仗就带她游山玩水,第一站
便是江南西湖。此去他若是活着,怎么样都会回来。若是丢了性命,想必只能埋骨于异乡了。但他心里还存着一份痴想,若人死后真有鬼魂,他至少也知道要去哪里寻她。
“好了,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刚刚打发掉田海小梅,又一个更难面对的人闪到他面前:“臭小子!”
“六姨……”他有些心虚的唤了一声。心里琢磨着,她今日不是去婆家了吗?
“亏你还知道我是你六姨!都要背着我去送死了不是吗?”六姨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锤了他一粉拳。
他并不躲闪,憨厚的笑着:“我会保重的,六姨对我这么没信心吗?”
“我对你有信心不代表我傻!难道我会不知道这次你要去的地方对你来说有多危险吗?兆儿……再想想别的办法不行吗?”六姨与梁伊伊交情是不错,可是与常远兆十几年的亲情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我绝对舍不得离开半步。更何况,如今这状况,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必须放手一搏。放心吧六姨,我心有牵挂,必定会尽力保护自己。”他说的淡然,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罢了罢了,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你这臭小子轴劲儿上来,火车都拉不住你!”怪只怪事出突然,凭她一己之力,肯定拦不住他。若是能容她几天,她必定将常雄招来治他。
常远兆当然不知道“火车”为何物,可他已经习惯了六姨与梁伊伊脱口而出的这些新鲜话。“等我回来,还要听六姨对我说你们家乡的事。”他说的胸有成竹,语气乐观,自然是为了安慰六姨而已。
“嗯……”
站在廊檐下陪着六姨赶来的杜若桐也低着头蹭过来。她见气氛如此沉重,便口没遮拦的说了句:“醋坛子,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把你娘子改嫁给别人。你知道的,我们家大哥可一直惦记着呢……”本就是一句玩笑话,换了别人也就一笑而过。可这天下第一醋坛子却绝非浪得虚名。他立刻愣在当下,一脸冰渣子,绷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盯着杜若桐,把姑娘吓得赶紧辩白:“呃……我逗你的,你别当真啊
……”
六姨也赶紧打圆场,掐了她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可等这两个姑娘刚刚转过头离开,六姨便又竖起大拇指给她点赞:“干得好。你这一句,胜过咱们一百句。”
屋子里终于又只剩下常远兆与梁伊伊夫妻二人。他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柔情似水的看了她很久,忽然脸色一沉丢下一句:“改嫁,你倒是嫁一个试试。要是敢对不起我,腿都给你掰折了。”
没多久,小梅送来了两人的晚饭。他先喂饱了梁伊伊,再又草草填饱了自己的肚子。给她擦净身子,换好衣服后,便迫不及待的洗漱完毕,钻进被子与她话别。毕竟她才是他此行最放不下的人。
怀中搂着不声不响的妻子,嘀嘀咕咕说了半晌。直到半夜,还是怎么也睡不着。离别在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平安归来,他多希望她能醒过来,只陪他说说话也好。
“娘子,你真不乖,冷落了我这么久,等我回来一定好好收拾你。”她温热的身子就在怀中,以前的恩爱片段一幕幕在脑中回放,再加上心中情感激荡,常元兆心中的渴望隐隐作痛。他绝不是个好色之徒,更加不是个猥琐贪欢之辈。可他毕竟是个刚过二十一岁,血气方刚
的男人,关键是即将踏上生死未卜的艰险之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活着回来与心爱的人再次相拥。
凝视她许久,克制而炙热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上……
半夜三更的敲门声最最惹人心烦,尤其是对于此时此刻的常远兆来说。过了今晚,又要很长时间见不到她了,他一秒钟都不想分神。
“谁啊?”他没好气的问。“是我,大白鹅开门!”居然是潘恶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