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见张煌言没明白,解释道:“我举个例子,大明严禁各地开采矿山,特别是铜铁金银矿山,而由此造成各地官府私采,屡禁不止,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这事与百姓利益有直接关联吗?”
张煌言想了想道:“矿山归朝廷所有,连各地官府都够不上,怎会与百姓利益有直接关联?最多也就是征了周边百姓土地罢了。”
吴争点点头道:“对,矿山的利益在朝廷、在皇帝,可皇帝、朝廷有精力去开采各地矿山吗?没有,到最后怕还是要任用内宦成立一个衙门去监管矿山开采,可有用吗?不仅没用,更形成了宦官与当地官府勾连舞弊,实际上皇帝、朝廷所得到的,远比想象的要少得多。那如果将此项权力下放,由各地官府组织开采当地矿产,而朝廷只须收取一个固定矿税呢?一则可以免去增设衙门、增设官吏的花费,二则等于重新划分了一张饼,这张饼的受益对象就是各地官府,当然朝廷实际得到的并不比原来少。水至清则无鱼,满足了各地官府的利益诉求,还怕得不到他们的效忠吗?”
“再来说百姓,他们的利益诉求在于土地,那就将天下土地划为另一张饼,去尽可能地满足他们。如何满足?将所有土地丈量出来,以人头均分,这样天下百姓就满足了。对,这又牵涉到既得利益者的诉求,要让他们将手中的土地吐出来,是件难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些地主攫取土地无非是为了钱,当然也有为了传于后代的,但后代无非也是为了钱。
那么如果把他们引向更大的利益,这就能让他们将土地吐出来。”
张煌言有了兴趣,问道:“是什么更大的利益?”
“商贸。”
“呃。”张煌言翻了翻白眼,“从秦汉便有商贸,可曾见过富人舍弃土地的?”
吴争嘿嘿笑道:“那是商贸不够繁荣,真要到了日进斗金的地步,看他们舍不舍弃土地!”
张煌言摇摇头道:“临渊求鱼罢了。”
吴争道:“没试过,焉知可不可行?”
张煌言有些惊讶吴争的执着,“你可曾想过,天下钱财其实也是个定数?财富集中在富人手中,百姓贫苦,手中没有余钱购买所需货物,商贸如何繁荣?”
“方才说了,将地主手中囤积的土地分于百姓就是,这样百姓就有了每年固定的收入,也就有了购买力。如果再不行,可以降农税,甚至免农税。”
张煌言震惊了,“这是社稷根本!岂是说降就降说免就免的?没了赋税,官员俸禄、各地水政、军费等等从何而来?”
“征商税嘛,商人赚到了丰厚利润,自然得交相应的赋税,杭州府现在就在这么搞。当然还有别的渠道,譬如军火贸易等等。”
吴争其实没有说完全,怕吓着了张煌言。
他心底里在说,真没辙了,那就再造一张饼,譬如对外战争。
张煌言目瞪口呆,吴争的话颠覆了他的想象,吴争的话看似杂乱无章,可上下一联系起来,确实形成了一个循环。
农税降低,百姓手中就有了余钱,有了余钱之后,购买商品,商业就能繁荣,商业繁荣自然吸引地主们投身商业,土地就不再是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那么让他们吐出手中的土地就成了可能,地主们投身商业,使得商业更加繁荣,此时免除农税,百姓就更有了余钱,商业就更繁荣,征得的商税就能替代农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