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
“舅舅是想问,为何你和韩相最后都会不约而同的选了左手?”
“……。”
“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如果我这个问题去问一个比我还小的孩子,他必定会选择右手,因为他相信他所看到的。可如果去问久经风霜之人,他就会想复杂了,而世事往往如此,一个简单的问题被想复杂之后,就会出现许多不可控的事而发生偏离、错误,直至最后离真相南辕北辙。”
长孙无忌闻言脸色大变道:“沐儿莫非真是生而知之?是啊,这世间许多事,本来很简单,可最后却因为想复杂……。”
说着竟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沐赶紧谢罪道:“沐儿无礼了,竟惹得舅舅不喜。”
长孙无忌沉吟蹩眉道:“老夫还是想不明白,当日廷议,君臣皆在,你就真不担心韩相会选右手?”
李沐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下道:“看来瞒不过舅舅。”
长孙无忌瞪大眼睛问道:“莫非其中真有蹊跷?”
李沐答道:“如果韩相当时真选了右手,那沐依旧会摊开左手,就象这样。”
李沐捏着拳头,掌心向下伸到长孙无忌面前,然后转过来掌心向上,慢慢打开,只见一枚铜钱赫然躺在手心里。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李沐笑道:“这不值一提,只要拳心向下时,让铜钱顺着袖口漏到掌心就是了,关键之处在于,当日殿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沐的右手,忽略了左手,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其中的蹊跷。”
长孙无忌这才释然,确实人的注意力一旦被引向一处,对另一处就会暂时忽略,所谓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可长孙无忌还是想不通,问道:“就算如此,那你又如何应对韩相选右手之后的诘问?”
李沐脸色一整答道:“先前沐将一枚铜钱放在右手掌心,给出了一个最大的暗示,就是铜钱只有一枚,放在了右掌心。如果韩相如果选了右手,沐便摊开左手,因为现在在沐的左手心发现了一枚铜钱,所有人下意识之中,就会认为韩相猜错了。”
李沐继续道:“而且沐不会给韩相任何诘问的机会,因为沐一摊开左手,就会反驳韩相,由此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如何反驳?”
李沐笑道:“沐会责问韩相。有时候,亲眼所见未必就是真的。”
长孙无忌闻听,心中大寒,这还是只有十岁的少年人吗?
这城府也太深了吧?长孙无忌心中感觉有一丝惧意。
长孙无忌深深地看着李沐,叹道:“看来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你这一计,从头至尾,就没给韩相留下任何机会,看似的机会,其实都是一条死路。他如果选左手,你责问其,亲眼所见都不信,从而谴责他的人品;他如果选右手,你又可指责他,亲眼所见未必是真的。左右不是,横竖犯难,看似阴谋,实为阳谋,高,高,实在是高,就算为舅也自叹不如啊。”
李沐突然说道:“舅舅,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附和道:“对对,咱们可不是一家人么?”
顿了顿,意味深长却又语气坚定地说:“咱们本就是一家人!”
说话间,马车到了长孙府。
长孙无忌热情地引着李沐去了他的书房,并令随从通知长孙冲前来相陪,同时令家仆为李沐准备客房。
李沐一进长孙无忌的书房,就看见自己送的那个箱子放在那已经打开。
心中便明白,长孙无忌为何今日进宫为自己说情了。
“来,来,沐儿,这边坐下说话。”长孙无忌热情地招呼着。
李沐含笑坐下,这时长孙冲急急赶来。
进门便施礼道:“恭贺沐弟。”
想来随从已经将大概的情况向长孙冲说明了。
看长孙冲衣着,有些许不整,想必是已经睡下,被叫起来的。
李沐赶紧侧身,不敢受礼,嘴里说道:“冲兄,你我二人兄弟相称,太见外了。”
那边长孙无忌含笑点头道:“沐儿说得是,都是一家人,冲儿不必见外。”
长孙冲这才变得自然起来,笑着奉承道:“沐弟真是好福气之人,这才来京城半年,就已经从校尉升到了县子,真可谓是一飞冲天啊。”
这话虽然是奉承,可李沐也听出一丝酸意来。
也是,长孙冲是司空嫡长子,靠长孙无忌门荫做了宗正少卿,不过是从四品,虽说因为尚了长乐公主,封了驸马都尉,可驸马都尉也只是从五品。
可李沐却在半年多时间里,直接有了实封的县子爵位,那可是正五品的爵位。
这还不算,一日之间竟成了天家义子,成了宗室皇亲。
都说人比人,气死人,这些年来,长孙冲在京城可谓是官二代中的翘楚,不说红得发紫,也是炙手可热。
长孙冲本是个豁达之人,可在此时心中与李沐对比之下,心中也不免泛起一丝酸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