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息哼了一声。
奚曦转首,狐疑看着浚息。
浚息望着蒙蒙细雨,端酒品道:“天下第一美玉盛名天下,天下想娶她的男儿,多如过江之鲫。奚滨娶了她,却并没有太珍惜嘛。若换作我,自会给……我的妻子世间最好的一切。”
奚曦不愉道:“你不是我娘亲,怎知她想要的是什么!你也说天下第一美玉盛名天下,娘亲为盛名所累,不喜欢抛头露面,就喜欢待在家里,就喜欢我父亲陪着她,就喜欢那样平静安宁的生活!你自言你会给你妻子世间最好的一切,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天下谁不知道,长公主跟你成亲八载,夜夜空闺!你不说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你八年来都没有回过京城!”
“她不算我的妻子。”浚息道。
奚曦看着浚息,“齐帝赐婚的长公主都不算你的妻子,那谁才算你的妻子?”奚曦心里动了动,她吗?可在草原时,蒙古女子问浚息,她是他的妻子吗?他也说不是!
浚息看着奚曦……他总不能告诉她,她的母亲,才是他心里的妻子吧。浚息这样回复曦曦:“若有一天,我跟长公主和离了娶你。你便是我的妻子。”若有那么一天的话。
“我不会嫁给你的。”奚曦看着浚息,回绝他道。
浚息幽眸中笑意讳莫如深,他看着奚曦道:“今生今世,你也别想嫁给别人!”自他在侯府大厅筵席上,看到媚意横生勾引他的曦曦,他就知道,他不可能放开她。他要霸占宠爱她一辈子!
……
江南缠绵的秋雨之下,游船上,午睡醒来的奚曦,听到远处湖上有歌姬的歌声传来。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江南的风景如诗如画,江南的女子温柔如水,连歌声也格外地缠绵悱恻。
奚曦听着那样的歌声,眉目间有着罕见的忧郁。——因为想到浚息。
从前,她压根没有关注浚息。他不过是还活着的,她将要收割性命的行尸走肉而已。哪怕她醉酒那夜,他是那个没有轻薄她的柳下惠,哪怕他在棋道上,如同她心里倾慕的西楚霸王。她对于他,也只是心情复杂。
然后有一天,浚息罕见地着了朱红色衣袍,有些冲击她的视觉。她多看了他的衣服,他的人一眼。尤其他的人。她第一次被他刀削斧刻般俊美无铸的面容,一品军侯权倾朝野的权势和气度魅惑。
几乎是从那时候起,浚息开始发动温柔的攻势,百般殷勤讨好她。她虽每每心悦那些浪漫盛景,但她从来没有迷失过自己。然而黑虎上上,他以己之身换取她的平安,舍命相救她,她第一次,心中为他波动了。炸药爆炸的那一刻,她不知是想他死,还是想他不死。他是那个给予她世间极宠,喜爱她逾越自己性命的天神;亦是那个给予她世间极苦,令她家破人亡的魔魅。
后来他又带她阅军,巡游齐国。奚曦真正觉得,从草原到大漠,从大漠到江南,她走过,经历过的时光,是她十六年来最为飞扬恣意的岁月。但这样飞扬恣意的岁月,却是她本该最恨的,令她家破人亡的敌国军侯带给她的。
数月来,种种经历,要说她没有为浚息动心,那是假话。她向来冷静理智,她知道她最真实的心声。
是的,她动心了。她为浚息动心了。那个魔魅般的男子啊,他把他所有的权势富贵,所有的感情真心,所有的绕指温柔,包括喜怒哀乐,都给了她,那样强行霸道地进驻到了她的心里,由不得她的抗拒不愿意。她的心里被迫地塞满他,甚至属于元恪的位置,也在渐渐被他挤兑。
可是,这又如何呢?
他到底是,令她家破人亡的仇人魔魅!
她与他,注定不能两存。更别说在地愿为连理枝。
但,她把持的住自己,却掌控不了她那颗为他跳动的心啊!
远处,歌姬仍然在缠绵悱恻地歌唱。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奚曦黛眉烦郁地凝起,可不是,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