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害怕她离开。
她走了,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就像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些许的温暖,又要放手,回到冰冷无情的世界当中。
他舍不得。
“一会药效就发挥作用了,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一觉。”余玖扬声叫外面的侍从进来,让他们帮谢竹君把床上被血弄脏的被褥换了。
见到其他人进来,谢竹君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无助的目光投向她。
余玖不动声色的在旁边看着。
这个时候,她必须残忍,他无论如何都要学会自己面对残酷的现实,身体上的伤痛可以消去,记忆中的恐惧却不能,他必须要学会面对。
侍从们训练有素,对眼前的一切仿佛毫无知觉,只顾低头做事。
很快他们就把新的被褥换好,谢竹君舒舒服服的躺回到了床上。
余玖这才走过来,替他拉好被子。
“好啦,我走了,诊金……”没等她把话说完,谢竹君伸出手指堵住了她的嘴。
余玖愣住了。
谢竹君见她变了脸色,忽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飞快把手缩了回来,“对不起……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我已经脏了……”
“我呸呸呸!”余玖照着地上碎了好几口,“你胡说七道些什么呢,什么脏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姑娘啊。”
“我的意思是……”
“你是想赖账是吧,知道我要跟师父离开京城,所以不想把诊金还我。”
“你……你要离开京城?”谢竹君惶然的看着她,眼底刚刚恢复的柔和全都裂开了,就像尖锐的冰碴,把自己刺的伤痕累累。
“是啊,我师父已经不能再制药了,他辞了官,可是皇上却不允,他为了避免被那些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所以准备在东将军麾下做军医,皇上也下了旨,同意了师父的折子,东将军带队到长洲国去了,我们很快也要赶去。”
谢竹君一脸惶恐的傻在那里。
余玖叹了口气。
他现在受不起任何的刺激,早知道她就不告诉他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早晚他会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省得到时自己不告而别,说不定会得他怨恨。
谢竹君双唇失了血色,“你……和你师父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就走。”余玖留了个心眼,没把最终离开的日期告诉他。
告诉他又能如何,让他去送?来个长亭十八相送……啊呸,这都什么乱糟糟的。
“反正你只要记住,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如果他们欺负得你狠了,你也可以试着还手嘛,反正都到这份上了,你怕什么?”
谢竹君露出凄然的表情。
没错,他以前一直都在忍,为了月支国,可是他得到了什么?
除了伤害还是伤害,就算月支国那边知道了他的困境也没有丝毫想要帮他的想法。
要想活下去,他只能靠自己。
“如果就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去久久堂,找我的鬼王师爷,他会留在京城这边,你要是想给我写信,也可以托他帮忙。”
余玖叮嘱再三,谢竹君躺在那里,渐渐驾驭不住困倦袭来。
他吃下的那枚药丸终于起了作用。
余玖守在他的床头,一直等到他闭上眼睛,这才长出一口气。
少年的睡脸安宁且祥和。
余玖心中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希望上天能眷顾一下这个少年,免了他的些许苦难吧。
在他身上,她仿佛看到了慕朝雨的影子。
唯一不同的是,慕朝雨选择了置于死地而后生,他的身边有她相伴。
而谢竹君,却什么都没有,他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