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房子是几间老房,残墙破顶,月光下檐缝里蓑草摇曳。小五说:“哪有长虫,你看花眼了吧。”
对面这几间老房没人住,肯定住了家雀,备不住晚上长虫来捉食吃。大顺又叫了起来:“有……”却被小五一把捂住了嘴,摇摇手,一指街口,定睛看去,远远地一个黑影溜了过来。
一块乌云游过来挡住了月光,黑影愈加模糊,三个人眼瞪得象铃铛,心跳呼吸急,影影绰绰地黑影与墙根融在了一起,看不见了。
“哇——”老鸹的叫声远远地传来。
黑影似乎是消失了,只剩下破屋老树,暗淡的月光下沉默着。屋顶上的两个哨兵束手无策。终于,浮云游了开去,月光又亮起来,胡同里仍然风不吹树不摇,只有斑驳的月光洒在屋檐、树下,静谧安详。哨兵们失望起来。
“糟糕,敌人溜了,”小五有些急躁,“快下去找找。”他心中已经将刚才看见的模糊黑影,当成了敌人。
两个人叽里骨碌地从门楼顶上爬起来,正要下到地面,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声音,竖起耳朵仔细辨别,正是刚才黑影消失的方向,那声音细弱而悠扬,“大海航行靠舵手——”
竟然是在唱歌,这一下两个哨兵都怔住了,敌人一般都是狡猾而隐蔽的,怎么会唱歌?
“——万物生长靠太阳。”
大顺说:“深更半夜的,唱的什么歌,有病。”
对呀,小五拍拍脑袋,“也许是特务的接头暗号,走,过去看看。”
街筒子里,每家门口都堆着柴禾垛,有麦秸、花生秧、稻草、山柴,大大小小各式各样,还栽着杨柳榆槐各种树木,因此地形颇为复杂,在星月暗淡的夜晚,隐蔽和躲藏甚是容易。等小五和大顺寻着歌声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追去的时候,歌声倒不响了。
一弯月牙,再加上满天星星,亮度实在不够,前面的一切都显得黑暗模糊,影影绰绰中,两个人影,正悄无声息地往前走着。这两个影子一高一矮,暗夜中辨不出男女,小五一见,不由心花怒放,猛地向前冲去,嘴里大叫着:“站住。”
他一跑,身后的大顺也跟着他猛跑起来,两人噼呖叭啦的脚步声响彻了街筒,小五抽出腰间的匕首,“站住,狗特务。”
前面的人影吃了一惊,其中一个“啊”地一声惊叫,却是女人声,另一个高个子黑影问道:“谁?”
“巡逻队的,举起手来,不许动。”小五模仿着电影的口气喊道。
黑影站住了没动,却也并没有举手,小五和大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晃手里的匕首:“破坏分子,举起手来。”
“你误会了,”高个子黑影说道:“我们不是破坏分子。”
听声音并不熟悉,似乎不是村里的人,小五凑到跟前,定晴一看,女的是村里的姑娘小玲,男的穿一身工装,看装束是地质队的工人,那人对小五说:“我叫张望,是地质队的,我们不是坏人。”
“咳,”大顺有些懈气,放下了匕首。
小五却不肯放松,“张望,你深更半夜的出来做什么?小玲,你们俩要去做什么?”
小玲说:“吓死我了,是小五和大顺啊,你们俩这是要干吗啊,深更半夜一乱嚷,怪吓人的。”
“你先回答问题,”小五严肃地说:“现在我们是巡逻队员,按照命令在抓坏人。”
“怎么把我们当成坏人了,”小玲嚷道:“你搞错了,怎么抓坏人抓到我头上来了,我干什么坏事了?”
一句话倒把小五问住了,是啊,捉贼捉赃,有什么能证明他们俩做坏事了呢?大顺过来拉他的胳膊,“走吧走吧,搞错了。”
但小五是个犟性子,好容易抓到“特务”了,不肯就此罢休,他把大顺拨拉到一边,“张望,我们是奉命执行任务,你是不是坏人,自己说了不算,咱们得到队部去,你们俩交待清楚,到底今天晚上鬼鬼祟祟地出去做什么。”
这一下倒把张望和小玲给吓唬住了,是啊,半夜一男一女,按照“非奸既盗”的逻辑,是说不清楚的,若是闹得沸沸扬扬,确实要吃不了兜着走。张望向小五和大顺陪着笑说:“两位兄弟,是这样,我问小玲点事情,确实是晚了,不太合适,但我们真不是坏人,我发誓……”
“那不行,”小五见对方服软,越发硬起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怎么回事?”从后边传来一声问话,好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报告,”小五听得是吴队长的声音,提高声音嚷道:“我们抓到特务了。”旁边的张望赶紧打断他,“吴队长,误会,误会了,是我,我是张望,他们这两个小伙子,不分青红皂白,硬说我是特务,真是笑话。”
吴队长走到跟前,伸头看了看几个人,吐掉嘴里烟头,“哦,小五,怎么把张望抓来了,算了算了,回去吧,让你们巡逻防火,哪里来的特务,哈哈,真是乱弹琴。”
“特务,狗特务。”一声怒吼,从后边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