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早没了当年蒙难时的落魄,此刻意气风发,望着不远处的渭水渡口,此地冬春以舟为桥,夏秋舟渡,乃是入咸阳的必经之地。如今秦国正强,东方列国使者纷纷入秦,往来名利之客,络绎不绝。沽舟泛泛,渔艇悠悠,黑鳗赤鲤,沉浮于绿水之中,白鹭青鸟,出没于烟波之上。樵士羊肠而往,牧童牛背而归,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不由感叹道:“王稽啊,当年你将如同一条丧家死狗的我偷偷藏在马车上运到咸阳来,也途径此地,当时可曾想到我有今天?”
王稽奉承道:“丞相大才,如同蒙尘的和氏璧一般,在魏国时或暗淡无光,可一入秦国,得到大王慧眼初识后,便光耀天下啊!”
范雎却不接受这奉承,冷笑道:“休要说没用的,你当年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存着万分之一侥幸,让我试一试罢?”
他说的没错,当初王稽见范雎相貌丑陋,又瘸着腿,已是不喜,却坳不过他处境凄惨,有了一丝同情。加上范雎这张嘴能说会道,一路上不断给王稽描述说,他入秦国后,只要一见到秦王,定然能像是商鞅见秦孝公一样,君臣际会,立刻被拜为丞相,之后便能好好报答王稽。
王稽信了他的花言巧语,数次将范雎推荐给秦王。可最初没那么顺利,秦王对这个相貌丑陋的魏人并无兴趣,范雎花了许多次,才摸清了秦王的性情喜好欲望,终于一举说服秦王,被拜为客卿,慢慢参与朝政,与穰侯分庭抗礼,这已经是他入秦数年后的事了。
至于最终搬倒穰侯,促使秦王囚禁芈太后,君权大张,更是今年初春才最终办到,秦国的天,到这时候终于变了!
想到多年夙愿终于成真,王稽也发自内心感到欣喜:“太后已被软禁于甘泉宫,四贵里,三贵已被逐出关中,仅剩穰侯托病躲在府邸,也时日无多,丞相的时代来了!”
范雎却摇头道:“并非是从穰侯的天,变成了我范雎的天,而是变成了大王的天!你我不管如何富贵,都只是大王的臣仆,我为大王重整朝政,只求让大王成为不受任何人牵制的,为所欲为的,独一无二的君王!”
他转身对王稽道:“王稽,前些时日,你已经看到我是如何报复仇人的。”
王稽连忙颔首,这范雎也真是会玩,将那须贾玩弄于鼓掌之中,又利用他回魏国去,吓得魏相魏齐弃印而逃,虽然才刚刚上任秦国丞相数月,但范雎已将秦相的骇人权势把控得炉火纯青,不但大仇得报,也让天下人见识到了秦的威势!
范雎是故意的,他就是要以魏齐为石子,朝山东六国投去,激起阵阵波澜,看看可否有不惧秦者?
这一试,便试出来了。
“东方有一国,不识好歹,与大邦为仇,竟敢接纳老贼魏齐,还与邻邦勾结,合纵与秦为敌……”
范雎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以无情的语气道:“那便是赵国,便是平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