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金刚道:“其实,淬火之物最常用的不是水,却是油,因为用水易锈。唯独这玄铁甚是古怪,在虎丘剑池里面埋了恁久,竟无半点锈痕。”
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其关键不仅仅是材质,还有淬火。蒲金刚是行家中的行家,他铸的刀,不仅要淬火,还要退火、正火、回火。所以蒲金刚铸出来的刀,总是坚而不硬,韧而不柔。虽是不能削铁如泥,对斩之时也能入理三分而不折刃。
无论是谁瞧见蒲金刚的手法,都会对他的能力毫不怀疑。因为蒲金刚的眼里只有刀,他的专注能折服一切,笃志潜心之作方可传世。
天香楼送来了新鲜的汤,“罐焖金丝鱼唇”和“荷叶凤尾膳粥”。张君宝不喝酒,黑山就饶有兴趣地踮起银勺,盛了两碗“荷叶凤尾膳粥”给张君宝和小妖,说道:“山里的晚上总是要冷一些的,若是不喝酒,那就喝点粥暖暖胃。”
蒲金刚却捧来一坛酒,张君宝识得,就是在悦秋别院见过的“九酝春”。蒲金刚说道:“男人总要有些爱好,有人爱宝马,有人爱快刀,有人爱烈酒,有人爱美女,还有人好赌,还有人好偷。一个男人若无有一些爱好,总是会少了很多趣味,不知道小兄弟有什么爱好?”
张君宝一怔,还真不知自己有甚么所好,似乎蒲金刚所说的这些都跟自己不沾边。蒲金刚又道:“不管一个男人喜好什么,酒总是不会少的。黑山老爷说得对,山里的晚上冷。可喝粥远不如喝酒来得爽快。”
小妖自然是知道这“九酝春”的厉害,乃是白酒里面最烈的酒,忙说道:“蒲师伯,他从未饮过酒,怕是饮不下这么烈的酒。我看后院还有些‘状元红’,我去拿两坛去。”
“状元红”乃是黄酒,色棕黄,味道甜美,用来婚娶宴席,老少皆宜,每每可有千杯不醉。“九韵春”可是烈酒,此酒必用酒壶酒盅饮之,酒壶不大,能装一碗酒,常人能喝上两壶那便是海量了。
黑山笑而不语,蒲金刚也一笑说道:“傻小子有福气,我这侄女倒也疼你。不过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此酒甚烈,怕你饮不得。换些清淡些的酒来也好。”言语之间颇有不屑之意。
张君宝终究是年少气盛,心想,虽是自己没有饮过酒,饮一次倒也无妨。左右都是饮,都说酒愈醇愈烈愈是好酒,别人能喝得“九酝春”,我如何喝不得呢。一边忖思着便接过蒲金刚手中的“九酝春”,说道:“多谢蒲师伯,我便喝上一碗。”
蒲金刚跟黑山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蒲金刚说道:“好小子,有种。”
张君宝捏过来一只碗,倒了大半碗酒,学作别人豪饮的样子,往喉咙里面倒去。哪知此酒端地是烈得很,还未入口,一团酒气便弥塞满了口鼻,竟是十分的刺鼻难受。张君宝此刻是骑虎难下,酒已入口也不便吐出,便屏住呼吸,将嘴里面的这一大口酒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只听“咕咚”一声,那酒和着酒气似乎要将喉咙撑裂了一般,说不尽的难受。
酒虽然是下了肚,酒气还在,似是要从喉咙里面爆了出来。张君宝又连着吞咽了好几口酒气,才勉强没有咳嗽出来,端着手中的碗,第二口却是怎么也不敢往嘴里面倒了。
蒲金刚和黑山看见张君宝脸憋得通红,眼泪都下来了,便又笑得更厉害了。蒲金刚说道:“真是个傻小子,这酒哪里是这么个喝法呢。”
张君宝苦笑了一下,喉咙里面涩辣难当,像是一团火从口入喉,又从喉下肚,然后又返回到口鼻之间,再弥散於脑袋和四肢。张君宝还没把手中的酒碗放下,便觉脚跟发软,头旋眼转。这旋劲像是一股龙卷风,便是一呼一吸的功夫,就将张君宝旋上天。张君宝又感觉自己像是在急流中的一条小船,突地陷入一个漩涡,自己被那个漩涡拉进了无底深渊……深渊……
小妖托着两坛子“状元红”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张君宝已经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酒碗扣在自己身上,满身的酒气。
黑山赔笑说道:“这位小兄弟倒也朴实,一口烈酒,就醉倒了。”
小妖赶紧查看了一番,并无异样,也没有中毒和迷药的痕迹,也就略略放心。心想,黑山深藏不露,瞧不出来历,我这蒲师伯又怎么能害我呢?
蒲金刚道:“酒鬼才喝烈酒,不是烈酒也入不了喉。贤侄女是来些‘九酝春’呢还是喝这两坛‘状元红’呢?”
小妖本是不喜饮烈酒,瞧此刻情况,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觊觎这把麝香刀呢。如今张君宝醉倒,自己更不便饮酒了,于是说道:“多谢蒲师伯好意,侄女本就不善饮酒,何况这‘荷叶凤尾膳粥’做得精致,我尝碗粥就行了。”
蒲金刚道:“好,好,也好。”
小妖端起一碗“荷叶凤尾膳粥”,用汤匙盛了一口,但觉入口清香。荷之品,荷之性,荷之韵尽在其中。这粥本是夏日的极品,用冰镇过,便有解暑,清热之功效。此时是初秋,粥内加了鱼胶、瑶柱、粟米、桃仁,却又有补中益气、健脾养胃的功效。
这粥不愧是天香楼的一绝,小妖正待要夸上几句,却陡觉手腕一沉,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就连捉勺的手都抬将不起来了。紧接着头晕脚旋,急道:“这粥,被人下了药……”说完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
蒲金刚从下人手里接过一条毯子,给小妖盖上,说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去的好。”这粥里面的药,竟然是蒲金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