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中,金使的声音虚弱:“混蛋,说过我不姓金了……”
程少侠扶金使坐起来,喂金使喝了两碗汤后,金使才有了些力气。金使靠着程勿肩膀,女瑶慢悠悠地走过来,抬脚隔空一点,一张小凳被她扯过来坐下。女瑶瞥金使壮硕的身子力气压在少侠瘦弱的肩上,心中不满:自己那么重,还压着程勿。不怕把她那年龄还小的、还在成长中的小勿压坏?
金使看懂了教主的脸色,他心里很虚,却实在没力气,只好让程少侠委屈委屈了。
金使手摸上自己袖里藏着的“九转伏神鞭”,幸好还在。他看眼教主,再看眼旁边的程勿,眼神一闪。金使离开时程勿还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女瑶,女瑶还杀气冲天地说要把程勿“抽筋断骨”,而今再见面,女瑶和程勿又走到了一起。金使摸不清楚他们两人这是在做什么,自然也不会傻得当着程勿的面,把“九转伏神鞭”还给教主——万一教主还在玩“过家家”的游戏,骗程少侠她不是斩教教主呢?
女瑶:“说说吧,你怎么闹成这个样子?罗象门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啊?”
金使犹豫一下,看向旁边的程勿:当着程勿的面说?
程勿无知是无知,这会儿被金使这样看着,他心里一刺,当即浑身不自在。程勿说着便要走:“我不适合知道这些,你们聊,我先……”
他手被女瑶按住:“没事,我信小哥哥为人,他不会乱说的。”
程勿望女瑶一眼,他目中亮灿,又稳稳坐了下来。而转头,女瑶给金使一个阴阴的眼色:所以你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吧?
金使:“……”
金使哭丧着脸:他真的好讨厌跟教主玩这种“使眼色”的游戏!他和教主又不是真的心有灵犀,他每次猜教主的心思都好难!他好怕自己说了不恰当的话,让教主和程少侠吵开了……而程少侠一不高兴,教主就会来折磨金使这类的手下。例如上次那个让金使很为难的“把程勿抽筋断骨”的命令。
程少侠要是真的被抽筋断骨了,金使还能好生生坐在这里被教主照顾么?
金使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那为难的心灵。他整理了自己的言辞,捡着能说的先来:“我是被蒋沂南,就是跟我们的白教主纠缠不清的那个人,关起来的。二十多年不见,那个男人好像疯了……他自己有一个暗道,还在里面藏了一架骷髅。那骷髅……”
金使把自己被蒋声追杀、慌不择路后逃入蒋沂南的院子,给他们讲了一遍。金使心知程勿有蒋沂南和白凤往事的话本,程勿对这两人的故事很熟悉,这么讲,也不算自己说错话。果真程少侠目中一闪,想起了蒋沂南是谁。金使迟疑了下,看女瑶面色不动,他猜不出女瑶的心思,干脆硬着头皮,把自己判断的事情全说了。例如蒋声和蒋沂南父子之间奇怪的关系——
“虽说父亲严厉。但是蒋声也太怕他这个父亲了吧?蒋沂南在门里说话,蒋声身为罗象门大弟子,他都没敢推开门进来看一眼,而是直接就走了。”
女瑶慢慢点头。
程勿和金使一起看她,女瑶摸下巴:“蒋沂南真的疯了吧,身为罗象门的一介长老,在自己家里放一个骷髅,听你的意思还在那人死后折磨那个人……堂堂的罗象门,出了这种事,比我们魔门行事还像邪道……这事若是在名器大会上爆出来,我且看他们如何包庇蒋沂南,四大门派如何在所有江湖人面前立足!”
名器大会,可是有不少门派、江湖人在啊。
女瑶这般一说,顿了一下,疑心自己这种行事,程勿会厌恶。她侧目看,却见程勿面色如常,安静地听着,并没有觉得她的言行不妥似的。程勿察觉到女瑶的注视,默了一下后道:“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应该反对么?蒋沂南这般折磨金大哥,还虐待尸体,他的行为根本够不上四大门派宣传的那般正义。你要在名器大会上爆出来,天下人知道了蒋沂南的真面孔,那也是应该的。”
女瑶看他半天,笑:“是么?”
程勿点了下头,他被女瑶看半天,忽然反应过来:“你需要我帮忙?”
女瑶:“金使受了伤,我来拖住蒋沂南,你去把那架骷髅带出来,展示给天下正义人士们看。”
程勿眉目几晃,神色挣扎。他非是意志不坚定,他自救时一直靠的是自己。但是碰上小腰妹妹的事,他对自己的武力没信心,对自己的迷路体质也不太有信心,对自己的倒霉运更没信心……小腰姑娘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做,程勿心里露怯,怕自己误了事。可是他被女瑶温柔而鼓励的眼睛看着,听女孩柔声:“小哥哥,你是很厉害的,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你的应急能力是很强的——不然你也不会在一众大神的眼皮下,活到今天还平安无事。
程勿眉目抬起,他眼中凌厉之色跃起。他点点头,沉声:“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金使靠在床头左看右看:……艹,这两人眉来眼去,看着就要亲上了啊。
女瑶再问金使:“除了骷髅,就没其他疑点了么?”
金使定定神,努力在脑中翻找记忆。他一寸寸地审视自己的记忆点,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对了,我被蒋沂南打下去的时候,他身后的书架跟我一起摔进了暗道中。我醒来后,发现那些书上面大都是空白,只有一页上写了三个字——小玉楼。但我没听过这个,想来也不重要……你们怎么了?做什么这么奇怪地看着我?”
静半晌,程勿幽幽道:“大哥,你知道么,我和小腰妹妹之所以能进来罗象门,就是因为我们所靠的小门派,门派叫‘小玉楼’。”
金使怔住,然后大震,看向女瑶。
女瑶站起来,她在空地上踱了几步。中年男人和年轻少侠都看着她,女瑶回过头来,望向两人。她似笑非笑道:“斩教有一个你们不知道的秘密,我告诉你们也无妨。在我师爷(师父的师父)之前,我斩教教主的寝宫,并非不提字,没有宫殿名。那个时候,我斩教教主的寝宫,名字就叫‘玉楼’。之后我师爷那一代出了些事,斩教发生叛乱。我师爷大怒后,划去了‘玉楼’二字。从此后,斩教教主的寝宫,就是‘无名宫’,匾上再没有提过字了。”
“而且这几日同行,我发现这小玉楼的武功,和我们斩教的一些功法有相似处。”虽然不是她练的那种无上密法,但在斩教的功法上,也是偏上水准,还经过了改良。
女瑶眨着眼睛:“你们说,这‘小玉楼’,和斩教以前的‘玉楼’,会不会有关系呢?”
金使和程勿眼眸缩起:必然是有关系的啊!武功类似,名字相仿,还是罗象门的下属门派……套起来看,说不得连程勿、女瑶结识这个门派的人,都不仅仅是程少侠的单纯倒霉呢。
女瑶笑眯眯:“罗象门所谋匪浅啊,有点意思了。唔,蒋沂南这又是‘小玉楼’,又是‘骷髅’的,还拿走了我教主的武器,他这,莫非是对前教主白凤念念不忘?如此说来,我该做一些准备了。”
白凤,嘿,她师父嘛。
女瑶一拍手,旋身而出。离名器大会召开只剩下了几个时辰,院中的师徒四人蹲着发呆,看那姑娘从屋中奔出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屋舍,还招手把陶华叫了进去:“姊姊,你行走江湖经验多,会不会做□□啊?”
而屋中,程勿站起来,呆呆看着女瑶关上的那扇门。他拧着眉,觉得这一切阴谋重重,江湖真是太大了。程勿思量女瑶这是做什么去了时,他的后腰,被身后的金使抬手戳了下。
程勿回头。
看女瑶一走,躺在床上的金使就换了一张吊儿郎当的嘴脸。金使冲他挤眼睛笑,说男人之间的话题:“哎,小勿,你和小腰这怎么回事啊?你到底是上了她,还是被她上了啊?”
这个疑问,金使每次看到这两人,都想弄清楚,却一直没弄清楚。
程勿脸爆红,结巴道:“……你、你说什么啊!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一男一女,还清清白白?金使嘲笑:“不是吧?你好歹一个大男人,还长得不错,过了这么久,都搞不定一个小姑娘?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小腰,你别耽误我们小腰找下家啊。”
程勿大声:“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只是她不想和我谈情而已。”
对自己教主很了解的金使同情程勿:“她不想?我就知道!哎!那你怎么办?你是打算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她一辈子?你就甘心被她……就不能管她要一个名分?”
程勿目中黯然,抿起了嘴。
有名分啊,人家要他当徒弟,他不愿意而已。
金使又偷偷摸摸问他:“所以,你真的没有和她睡?”
程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