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庐陵王还朝,完全是为了李唐江山,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婉儿,你说哪里话?”许伯彦道。
“伯彦,我与你多年情分。你也得为我着想。若是李显登基,岂会放过武皇身边的人。到时候……我首当其冲。”上官婉儿拿袖子掖了掖眼角溢出的泪。
“首当其冲……你……”许伯彦刚为蒙浪的死心有戚戚然,上官婉儿的一番话再次令他陷入了焦灼。
“伯彦,你我十多年的情分,你再想想吧。”上官婉儿苦苦哀求许伯彦。
许伯彦闭上眼睛,下定决心:“不要再说了!你若跟着我便只能是个妾侍。若是他日我许伯彦保不住你上官婉儿的命,我必不苟活,到时和你一起死。如有虚言,便如同此桌。”
说完,许伯彦抽剑砍断了长桌,表明心意。
上官婉儿掩泣而出,在回宫的车马上她泣不成声,不停地捶胸顿足,恨不能此刻便死在车里。
上官婉儿回到宫里,两只眼睛哭得跟烂桃一样。
武皇正把玩着金案上的两只核桃,见她回来,头也不抬地问道:“回来了?这回你死心了吧?”
上官婉儿默默跪在地上,长长地给武皇磕了个头,“正如武皇所料,许伯彦不愿娶婉儿为妻。”
“朕早就和你说过,许伯彦一心想做个忠臣义士,你是我的人,他不可能娶你为妻。何况还有珍娘。”武皇语气轻松,这一切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陛下……”上官婉儿哀大莫过于心死。
武皇把上官婉儿扶起来,捋了捋她前额的碎发,心疼地说道:“婉儿,这些年朕就是这样,和世上的这些男人周旋。他们有的要利,有的要钱,有的要凸显自己的忠义。其实天下姓李还是姓武,又有什么要紧?天下繁华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正经事。”
“武皇……”上官婉儿止住眼泪,抬起眼睑。
“你和许伯彦的事,朕都知道。”武皇放开上官婉儿,款款走上龙椅,“不让你去问一次,你始终不死心。”
“既然他不要我,我便不再去烦他。”上官婉儿赌气说道。
武皇意味深长地看了上官婉儿一眼,她满头的白发似乎在为她此生经历的沧桑和积累的经验作着最佳注脚。
“天下姓李还是姓武都不要紧,正妻妾侍又有什么关系?”武皇道,“当年我只是太宗的才人,也不过是一名妾侍。可如今,我却是这大周朝的皇帝。”
上官婉儿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武皇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若是真的爱许伯彦,就应该想想他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嗯?”上官婉儿惊诧地抬起头来。
微黄的烛火下,武皇用睿智的眼神和坚定地语气说道:“他要的是忠义,他想匡扶李唐江山。”
上官婉儿一惊。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武皇了,却不想武皇的智慧和宽容却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陛下,您……”
“他们要匡扶李唐江山,匡扶就匡扶吧。”武皇重新擎起桌面上的核桃,“嘎嘣”一口,竟然用她年迈的牙齿,咬开了坚硬的核桃皮。
武皇渐渐老了,但她却不服老。
她每天晚上都要嗑两个核桃,来锻炼自己逐渐萎缩的牙床。
但天下,毕竟不是核桃,并不是那么容易征服的。
她老了,天下应该交给一个更能干的君主,就像她对上官婉儿说的,这个人姓李还是姓武都不要紧,关键是他要能坐稳这大好河山。
“武皇,婉儿明白了。”上官婉儿对武皇郑重地三叩首,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