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贬低爹的意思,但是爹确实没见过啥世面。在他看来,我这个小排长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平民百姓的事在我手里就不算事。每次有亲戚或是朋友找他帮忙,他都把话说的特别满,就好像我手眼通天,无所不能似的。
事实上,我就是个小排长,能摆弄的也就是4连的那几十号人。好在平民百姓家里确实没啥大事,至今为止,我处理过的最大的事,就是有人被警察当成乱党给抓了,让我去捞人。
我一个小小的排长,靠面子捞人是不可能的,只能找关系,花钱。那人是爹以前的工友的儿子,为了捞他,我花了一百多块。
那家人和我家以前一样,穷的叮当响,为了求我办事,他给我爹送了四瓶酒,就是商店里最便宜的那种,这就已经要倾家荡产了。人家都这么困难了,我哪好意思管人家要钱啊?就算我肯撕破脸皮去要,人家也拿不出来啊!
大伯这次也是来求我捞人的。和上次不同,这次要捞的人是被首都治安局抓走的。
大伯一再保证,他的大儿子,也就是我大堂哥和乱党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他没说谎,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大堂哥在做什么。
我那位大堂哥不是个安分人。打我做荷官的时候,他就经常偷偷找我借钱。粗略算算,他从我这儿借走的钱,一百块是少不了了。
他找我借钱,不是为了吃,不是为了喝,更不是为了赌和嫖,而是为了所谓的“事业”。找我借钱的时候,他经常给我讲那个所谓的事业。什么自由啊,民主啊,再有就是革命啊,兴国啊什么的。
我问他说,你干那个事业,能养家吗?大堂哥说,这事业养不了自己家,但是能让更多的人养得起自己的家。
我知道,大堂哥这是信了革新党。当了兵之后,我劝过他,想让他迷途知返,可是他不听,还反过来劝我,希望我不要执迷不悟。我劝不动他,只能劝他小心点,别让人抓了。
他答应的倒是痛快,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显然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之前说过,我在首都治安局有熟人——只是脸熟的那种。我和被抓那个学生说的话,没有一句是骗人的,都是我亲耳听到的。首都治安局在拷问方面相当厉害,据说就算是铁嘴钢牙被送进去,嘴巴也能被撬开。
大伯说,大堂哥是大搜捕第一天的时候被抓的。因为大堂哥经常不着家,大伯也不知道他被抓了。后来还是大堂哥的朋友——我估计那就是他常说的同志,那人来到大伯家告诉他,说大堂哥被首都治安局给抓了。
大堂哥已经被抓了三天,他无权无势,不是学生,连工作都没有,这种人进了首都治安局,必然是大刑伺候。三天下来,就算你不是乱党,也把你打成乱党。如果大堂哥意志不够坚挺,估计现在已经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过几天就要被拉出去枪毙了。
所以说,这事很难办。我一个小小的排长,人脉和财力都太过有限,大堂哥没认罪还好,我拼一拼还能把他捞出来。万一大堂哥认罪了,那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倒不是说真的没有办法,想救人不一定非得捞,还可以抢。可是我真要是这么做了,我们枪家全家老小都得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