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兰音想了想,在陆汀兰也感兴趣的凝视中,缓声答,“我瞅着玉兰姐姐身后帘子外,有一个人影,恍惚看着像是表姐身边的嬷嬷。玉兰姐姐进来后直接说‘恭喜’,那便是二舅家有了喜事。年关将近,二舅家又能有什么喜事呢?二舅经商,就算得了什么大财,也不用跟我们分享。二表哥身上倒是有一们喜事,可他又不可能在年关的时候娶妻,所以也不对。于是我猜,这喜事,大概在表姐身上吧。表姐身上能称得上喜事的,大概只有定亲了吧?许嬷嬷,能跟我们说说表姐许了谁家吗?”
众人一时沉默,盯着慕兰音。门帘外的嬷嬷得到暗示,掀帘子进来,就先夸慕兰音聪明。陆汀兰转眼,伸手在她后脑勺上一拍,嗔道,“小孩子家家,也不知道躁,这也能浑说?”
慕兰音陪着笑,往陆汀兰怀里一躲。后许嬷嬷说起,果真与她所猜无二。众人欢喜,纷纷问是许了谁家。慕兰音只缩在陆汀兰怀里,看着烛花爆了一下。喧哗热闹中,她看到外头高悬的灯笼里的烛光晃了下,微风中,烛光中的人影也随之晃动。
她想起和陆静共同长大的那些年,想到陆静的许多小儿女心事。想到若是世子知道表姐许了人家,可会有一丝陆静期待的反应?
姬司言没有多余的表示,年后他回来的时候,听说了陆静许人的事。慕兰音正好走过他窗下,看到他一边指挥着下人收拾他带回来分给众人的年礼,一边就对陆静的事做出了处理,“给陆静的贺礼,比着慕家来吧,并不用很显眼。”
慕兰音站在寒风中,看到堂上那俊俏的白衣少年,风吹过,他衣上的墨竹仿若在风中摇晃。莫名的,便想起那晚初听到表姐许人时的心境。慕兰音没有再走进去了,她沉默着。
本以为看到姬司言如此的不在意,她该为表姐伤心。但事实上,并没有。慕兰音只是突然想到,表姐都许人了,姬司言年龄只比表姐大两岁,也该到他了。
他也要定亲么……
慕兰音心中有些涩然,又有些委屈。庭草埋在冬雪下,等待出头。一瞬间,觉得四周有些沉珂,她立在风中,有些冷。
慕兰音突然觉得,她想象不到姬司言有一日娶妻的模样。她和他的情分,原比他和陆静还要好很多。有一日他走了,自己对他而言,也只是如今日的表姐一般,随口就给吩咐了过去吗?
……好讨厌这种感觉啊。
慕兰音吸吸鼻子,转身离了这里。
这一年,陆静因为要重新学规矩,很少来找她。纵是见了面,有些话题,都被两人一笔带过。这个时代对男女之别没那样厉害,慕兰音并不是不可以找姬司言玩。但随着世子长大,明王府的事务大多压于他身上,他能陪慕兰音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初时,慕兰音总想着以前表姐和世子一左一右陪自己的年月。后来,她开始习惯独自的读书生涯,沉浸于此,也慢慢忘了那些。世上本没人谁,是偏为她而活的。
期间唯一的娱乐性,算是天京每隔一个月送来的信,慕老夫人每次都要慕琅带女儿去天京。慕老夫人说得直接,慕琅一走了之,她也不好管,但既有了孙女,为什么都不能让自己见一面?
慕兰音心中笑,“见了就要留我住段日子,住段日子就会变成住几年,等再住了几年,为了孝道,我就真走不了了。祖母这算盘,打得好,孝心简直是说服一切的必用剂啊。”
慕琅和陆汀兰以“幼儿年少”为由,一遍遍拒绝。但慕老夫人不以为杵,依然派人来,依然送信,更多了给慕兰音的各式礼物。慕兰音瞅着吧,慕琅和陆汀兰怕是扛不住了。
她坐在窗前,读着祖母的新信,放下手中笔。慕兰音习惯了凡事靠自己,在一次次收到祖母对自己的挂心后,她知道,天京这一趟,自己必须得走一遭。至于能不能被留下,就得看祖母的能力,和她的本事了。
“金雀,换衣,咱们去见周嬷嬷吧。”七岁少女从屏风后走出,清丽的眉目含着一抹笑,婉约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