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兰音看半天,那青年一桶水浇完,看到花圃中的花被浇得蔫搭搭,擦把额上的汗,欣慰道,“等你们全都开花了,都拿去卖掉,就能补贴这个月的家用,娘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慕兰音额头颤抖,她能说她为那些花觉得可怜吗?
没想到那个书生还嫌不够,又去提了一桶滚热的水,还要再浇,听到旁边女童忍耐不住的脆声,“你知不知道中午不能浇花啊?你还用热水!”
书生想了想,笑得谦逊,“我只听书上讲,‘午时花开时’,必是中午浇花的好时辰了。小姑娘你没读过书,不懂这些。”
“……”慕兰音目瞪口呆。
她试着跟这个书生讲常识,但对方一会儿“书云”“书上说”,一会儿“你还太小,去玩吧”打发她,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周围有同乡人走过,看到他又在糟蹋花,脸黑了黑,扭头就走,也不跟他说,恐怕也是以前被他的“书云”给弄烦了。
老实说,慕兰音也觉得有些烦,没见过这样顽固的书呆子!但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让薛娘子欢心的路径了,便仍坚持了下来。
一下午,那书生先浇花,后提着锄头去犁地。每次他做什么,慕兰音都觉得一堆常识性的错误。但一开始她还能说上话,到后来,她只觉得对方这样做肯定不对,但具体怎么做,她却不懂,毕竟她又没有种过地。
陆静跟在后头,一脸茫然加无聊,不知道表妹干嘛对这个明显脑子有问题的书生这么感兴趣。
到傍晚的时候,慕兰音终于见到了那个薛娘子,看到自己相公种地,连看都不看,就先夸。然后警惕地看了看两个蹲在田边的半大孩子,和相公恩恩爱爱地回去了。
慕兰音忍不住,“婶婶,你都不看他种了些什么吗?”一下午,他就在这里糟蹋啊。
薛娘子看她一眼,目光有些冷,“我相公已经很努力了。”
倒是书生颇为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又弄错了什么?”
薛娘子安慰他,“没事的,你继续努力,家里头有我呢。”
陆静走到慕兰音跟前,拉起蹲得腿酸的表妹,抱怨,“你看到了吧,那个薛娘子啊,就不能让人说她相公半句不是。她那相公也是毛病,天天书里说书里说,他倒是去找一本有关农学的书啊。”
慕兰音心中想:这个时代,种田的全是乡下人,乡下人就算种田种得再好,也不识字,到哪里去编本有关农学的书?倒是她所在的二十一世纪,这种书很多。
想到了办法,慕兰音茅塞顿开,回到屋里就去空间里找农业方面的书。找到了后,她又向舅舅舅母辞行,说想念爹娘。在陆家的不舍中,慕兰音告辞回家去。回到家里头,她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开始背书。一边背,一边把那些二十一世纪的农业书用这个时代的语言翻译出来。
陆汀兰看女儿回来后又躲到了房中,叫来丫鬟问姑娘在做什么。翠雯道,“姑娘又在看书,每天都写一大摞字。我们不识字,不知道姑娘写什么,就是看着挺认真的。”
陆汀兰欣慰,“阿音别的也罢了,倒是真的很喜爱读书,从来不用我和夫君催促。”却又目中一黯,若阿音是男儿,读书这样用功,不愁没有好出路。可她偏偏是个姑娘家,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呢?
正想着,侍女玉兰过来回她,“夫人,那个白燕,又跑到大爷的书房外头晃来晃去,非说要扫地。嬷嬷让她干活,回头就走了。然后大爷出来,那白燕居然跑到大爷跟前告状,说是大家欺负她!大爷说自己要出门,让你叫人把她弄走。”玉兰眼里有幸灾乐祸,白燕到慕家,为了什么,大家都一清二楚,可偏偏大爷不吃这一套,大家天天看戏,都看得不亦乐乎。
陆汀兰默了片刻,揉着额角起身,“她真是不消停啊。”可这是老夫人的意思,周嬷嬷还住在府上,他们不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毕竟,这白燕除了这点儿拙劣的演技,也没闹出更大的事来。
慕兰音这边,倒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在房中把自己关了十天,才默写完两本书,并且背了下来,累得自己都快虚脱了。抱着一叠子书页,她揉着手腕,问,“薛娘子来咱们府上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