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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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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已叫她打怕了一回,是怕她,斯声道:“活着受你欺,死了你也要欺我么?”玉姐却一甩袖儿,走了。

皇太后自此便好好活,情知只须熬过这一段儿,自这谋逆案里摘出,便还是正经皇太后,死后有地方埋她,官家再不乐意,也须与她供一碗饭。且心想:你如今搓磨我,我死后你还不是要与我弯腰?待你死后,我与你阎罗殿上对质去!问你个不孝之罪!世人叫你欺瞒过去,阎王却是长眼睛!

心如此想,人后与玉姐两不相见,人前却说话极是和气。内外命妇啧啧称奇,心道,她如今怎这般好说话来?

皇太后虽高坐,见这许多人拜她,心里却并不曾有了“独坐高处”之欣喜。也不想多看,只推说天冷不耐动弹,要回内室暖和。玉姐便率诸人告退,却又往崇庆殿里去,少坐片刻,便说:“想来你们大过年家里也有事,我便不耽误你们了。”诸人连说不敢,亦识趣告退。

玉姐正可与秀英、申氏等人再说说话儿。申氏因问:“皇太后究竟如何?”秀英也说:“她今日怎地这般和气?我看她看淑太妃,眼睛都能吃人。”玉姐知道这两个都不好哄,只得含糊道:“虽明白了道理,终究意难平而已。”

秀英一想,道:“也是。”所谓道理,不过是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而已。若说皇太后真心以为自己做错了,不当谋废立,秀英是不肯信,申氏亦不肯信。两人皆想,皇太后如今想依旧锦衣玉食好生活命,须得不再与帝后寻烦恼。却不如玉姐并非以此事威逼,乃是“以死相胁”。

两个也不点破,余者如苏夫人、梁老夫人等,也是心里明亮,却都不说。皇太后弄成如今这般地步,叫人怒也不是、怜也不是、笑也不是,索性不再说她。

玉姐又叫“朵儿”,朵儿便领着两个小宫女儿,拿出两盘子物事来。申氏看了便笑:“李长福辛苦这些年,统共弄这些来孝敬你,你又拿来分了,也不心疼自己。”秀英道:“她从来手指漏缝儿,敢叫她伸出手掌来看,食指与中指是合不拢。有甚好物儿,也不见自己留下。”

董格夫人笑道:“从来能挣才能花,想散也须有得散。”

玉姐嗔道:“是哩,这才是夸我哩。打小儿娘便说,大正月里只许说好话,如今又来埋汰我。慷慨从来是好事。”

苏夫人不由道:“娘娘这话儿是正理,慷慨好过吝啬,我家也曾受过梁相慷慨恩哩。”梁老夫人道:“你这哪里话?义之所,性命尚且不顾,又何惜钱财?无关慷慨吝啬。”又赞玉姐连番之俭省,拿出钱来与九哥应急,实是贤良。

说得玉姐脸上一红,道:“您这般说,我越发无地自容了。他要手头宽松了,您再看我如何花钱,到时候怕又要说我奢侈了。”梁老夫人笑道:“那样却是无妨。”申氏对秀英道:“这会儿却好说这个话了,当初与九哥说亲,便是看中你家这条儿好处。穷日子穷过,富日子富过,总想着过好,有股子劲儿。”

几人说笑一回,玉姐对苏夫人道:“我才入京时,常与五姐、六姐一处玩,如今见得也少了,待出了孝,倒要见她们。想看一看朱家姐儿,她倒好与佛奴一般大了。”苏夫人道:“姐儿是有些个小大人模样儿了。”

董格夫人心中不由一动,暗想,这难道是要将他两个凑作一对儿了?便抬眼看霁南侯家婆媳两个,见她两个一对眼儿,想是也有此猜测。又想,皇后如今有三个儿子,太子也好有九岁了。皇后亲生儿子,打如今起便寻摸着好姑娘也不是稀罕事儿。

玉姐却一字不露,她心里,是想与章哥寻个书香世家姑娘。想梁宿女儿嫁与了于蓟做儿媳,不知所出有无合适之女?抑或是梁宿家孙女儿也可。湛哥好与他寻个勋贵之女倒也相宜。佛奴她却真心想与这朱珏做个亲家。

只是湛哥与佛奴之事她能做得了大半主,章哥已是太子,非特她说不能定,便是九哥放话,也须要问一问大臣意思。如何要依自己之意行事,却是须得细细思量。

当下略过此节,与诸人分珠宝首饰,也有簪钗、也有镯钏、也有攒领、也有珍珠、也有宝石,有美玉如羊脂。且说:“都是些个小物件儿,咱们赏玩而已。”华太夫人笑道:“果然是手里散漫。”玉姐笑道:“我还有散时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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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姐所言之“还有散时候儿”却是说今年又是个考取进士年份儿。去年夏天炎热,冬季便冷且长,且有降雪,普天同庆,都说今年是个丰年,春寒料峭时赴京赶考却是个苦差事。

玉姐因请示九哥,凡入京之举子,京外凭其路引、京内凭其户籍往礼部领件厚衣、钱十贯,以御寒。有因寒成病之举子,亦可领些药钱,以防因病误了考试。以国家连年被灾,今年两税未曾入库,这钱也不须礼部来出,统由内库出钱,举子不过几千人,玉姐满破了花不上几万贯钱,却与九哥收买天下士子之心,实是个划算买卖。

仕林却不这般看,只道是帝后心慈,向着读书人,也不去管这皇后管得太多似有干之嫌了。来往于永嘉侯府之人,也不以是“攀附外戚”,都说,皇后毕竟是士人之女,行事有法度,果然官家须娶个好妻,才是社稷之福。

永嘉侯府里如今寄住着三个人,都是今年要考试。三人皆不敢张扬。盖因金哥去岁当考举人试,却不曾中,恐触了主人家心事。洪谦与秀英固然遗憾,却并不以为意,自来考试一帆风顺极少,不是这处耽误两年便是那处耽误两年,洪谦自己运气极好,也是误过一场。

秀英张罗与三人应考之物,且说:“今科考官是丁太傅,珍哥将你三个文章都与他看过一回,也评了些儿,你们休怕。”

林辰心颇不安,道:“从来少年进士并不很多,侄儿这一科若再中不了进士,便要还乡了。”秀英道:“又说傻话!这回中不了,下回再中。实不想考了,你也是举人了,便谋一前程又怎地?何须回老家去?”林辰惭愧道谢。

安泰八年之春,科考是眼下头等大事,另一件事情却是史笔大书特书一件事。温孝全拜相,九哥虽不明说,却以其曾为转运使,令其监督商事、督导商路之修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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