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就在我心里恶狠狠地盘算着,应该怎么才能与这些鬼物同归于尽的时候,一道浑厚而嘹亮的佛号声却是由远及尽,自山脚下缓缓传来。
这声音犹如暮鼓晨钟,响遏行云,让我即将陷入绝望的情绪再度点燃了一丝清醒,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陈玄一就率先蹦了起来,激动得连嗓子中都带起了哭腔,指着山脚下不断翻滚的浓雾跳脚大喊道,“我师父……是我师父,咱们有救啦!”
我努力眨了眨眼睛,刚才那声佛号,可别特么的又是幻觉。
不过很快,我的疑虑便彻底打消了,山道上的浓雾在渐渐变稀,在我的视线尽头处,有个精赤着上半身的大和尚,手里拿着一串念珠,正宣着佛号缓缓从鬼潮中信步走过来。
他走的很缓慢,看起来十分吃力,可步子却格外坚定,伴随着他口中唱响的梵音,那些拥挤在山道上的孤魂野鬼,居然像是积雪遭遇暖阳一般,纷纷开始融化。
我目光呆滞,看得入神,恰巧在这个时候,耳边又再度传来了另一道晴朗的历喝声,“两个小兔崽子,待上瘾了吧?还不赶紧沿着红线下来!”
另一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清朗,却又不失猥琐,我眼前一亮,顿时跳脚站起来,对着浓雾不停招手,“老疯子,是我啊……我在这儿啊!”
我话音刚落,浓雾中便射出了一道光,视线中浮现出一个脸盆大小的纸灯笼,直接从疯道人所在的方向缓缓飘出来,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自动飘向了我和陈玄一的头顶。
白色的油纸上画满了弯弯曲曲的符咒,灯笼中点着一截白蜡,散发出鹅黄色的光晕。
那种光透过灯笼上的符咒照耀下来,在地上面形成了一团倒影,将我和陈玄一笼罩在符咒当中,随后,那种熟悉的呵斥声又响起来了,“谨守灵台,抱元守一,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别慌,赶紧给我下来!”
我和陈玄一对视了一眼,赶紧硬着头皮迈出脚步,缓缓走向了山。
灯笼上的符咒被烛光发散,形成了很大一片倒影,浓雾中伸出一截红线,牵着灯笼缓缓往下移动,无论我和陈玄一怎么走,灯笼一直都飘在我们头顶。
有符咒挡着,那些孤魂野鬼不敢再靠近我们,有几个戾气比较重的家伙像试试,刚把手伸进符咒投射下来的阴影中,浑身立马就冒出了浓郁的黑烟,配合着几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很快就变淡了。
被这么多游魂包围,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陈玄一原本战战兢兢地跟在我身边,瞧见这一幕,眼前却突然亮了,咽了口唾沫说道,“这是诛鬼咒,你师父好厉害啊!”
我一向对老疯子没啥好感,然而此刻听到陈玄一的由衷夸耀,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居然涌现出了一抹淡淡的自豪,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没事,老疯子一回来,咱俩就用不着害怕了!”
很快,头顶上那盏灯笼便将我俩一直接引到了山脚下,刚脱离鬼潮的范围,我身边就闪过一道黑影,脚下生风,在地上快速踩了几圈罩步,伸手一扬,那脏兮兮的袖口中便射出了几枚七星钉,排列成一行直线,将我们和那群孤魂野鬼分割开了。
我很少看见疯道人真正出手,当他将七星钉排列出来的时候,配合他脚下的步罩,那几根钉子竟微微颤动了一下,视线中分明什么都看不到,可那些跟随在我和陈玄一身后的孤魂野鬼,却好似突然撞上了一堵墙壁,浑身一震,又纷纷迈动着麻木僵硬的步伐,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飘走了。
有个戾气很重的鬼不甘心离开,青狞的脸上布满了血窟窿,里面还有十几条蛆虫再爬,他瞪着猩红色的眼睛,恶狠狠地咆哮着,伸出筷子一样长的指甲,在那堵看不见的气墙上使劲抓牢,发出“咯咯”的嘶啦声。
“狗日的,有种你过来啊,出不来你是小狗!”
疯道人乐呵呵地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去捅他大腿上的烂肉,露出一脸贱兮兮的表情,仿佛在说老子就喜欢看你明明对我不爽,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师父!”没一会儿,那个大和尚也到了,陈玄一眼泪汪汪地扑过去,抱着他大腿哭喊道,“老秃驴你怎么才来呀,再晚一步我就没了!”
“嘿嘿,”疯道人抛下手里的树枝,转身对那和尚眯着眼睛笑道,“大和尚,十几年没见,你也收徒弟啦?这小子该不会是你和哪个尼姑庵里的师太乱搞出来的吧?七十岁的老蚌生红珠,惊世骇俗,哈哈!”
大和尚黑着脸,“玄虚道友,这是我徒弟。”
“徒弟也好,儿子也罢,反正都是要传你衣钵的人,无所谓,无所谓啦!”疯道人咧着一嘴包谷黄牙,一双手乌黑油亮,指甲里到处是黑垢,将我拉到他身边,在我脑门上揉了几下,又指着那大和尚说道,“这位是法华寺的圆光和尚,快,赶紧叫声师伯。”
我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使劲从他脏兮兮的爪子下面把脑门移开,转身,对着圆光大师深鞠了一躬,“大师,你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感谢你了。”
疯道人拍着我的脑门,“嘿嘿,乖孙,这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