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昱细目一睁:“愿闻其详。”
陈操之道:“大王,桓郡公迁都之议,因朝臣反对,事竟不行,皇帝有诏,命桓郡公‘诸所处分,委之高算,但河、洛丘墟,所营者广,经始之勤,致劳怀也’,桓郡公此番北伐正是为了经营河洛,为迁都作准备,以塞朝臣认为其‘无能为也’之口,只是苻秦、燕国皆强,未可图也,大王既下问,愚以为大王应安抚桓郡公,妥为准备,北伐仓促不得,务为迁都所累。”
会稽王司马昱频频点头,说道:“桓郡公甚是器重操之,操之入西府,桓郡公必问你治国、北伐之策,望操之以国家为重,善为引导。”
陈操之唯唯称是。
陈操之告辞后,司马昱再召王彪之、王述、孙绰、高崧四人议事,王彪之道:“陈操之所言请大王安抚桓郡公,看来这极有可能是郗超之谋,桓温迁都之议不成,难免有些怨气,其起兵荆襄,不为北伐,是威逼朝廷也。”
五人密议一番,傍晚时分,司马昱又入台城向称制的皇太后褚蒜子禀报,次日,即四月十八日,诏下,加征西大将军桓温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假黄钺,命司徒府中郎王坦之前往姑孰宣旨。
录尚书事就是总领尚书事,权位在尚书令之上,魏晋以来,此职为掌权大臣所有,桓温已经是大司马,现在又加都督中外诸军事和录尚书事,军政大权都在其手,权倾朝野,而黄钺就是黄金为饰的斧,皇帝专用,假黄钺就是皇帝赐黄金斧给专主征伐的重臣,这是赐予桓温的尊荣。
郗超得知这一消息,掀髯微笑,心道:“桓郡公此次北伐,兵马未动,其功已成,子重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啊。”又知朝廷同时下诏以西中郎将袁真都督司、冀、并三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庾希都督青州诸军事,这也是勉强牵制桓郡公,据传朝廷还有意征召吴兴太守谢安入京为官,具体何职尚未定。
郗超此次建康之行目的达到了,本来可以与陈操之一道去姑孰,为表桓郡公重视祝英台,郗超留下,专门敦请祝英台入西府为掾。
会稽王司马昱命陈操之、谢玄缓一日启程,四月十九日与王坦之一道去西府。
陈操之行装已准备好,决定带冉盛、来震、小婵和黄小统四人同行,将谢道韫赠的十斤黄斤交给三兄陈尚,营建宅第之事就请三兄筹划,请名工巧匠按他所绘的房屋园林图建造,以全木架构为主,分东西南北四部分,先建东园,以后家族田产收益增多,再建其余三部分。
陈尚见陈操之一下子拿出十斤黄金,惊问金从何来?陈操之道:“这是英台兄借给我的,三兄慎勿多言。”
陈尚点点头,说道:“有这十斤金,还有长康借赠的一百万钱,以及襦太后赏赐的三百匹绢,我们陈氏在建康的宅第就可以择日破土动工了。”又道:“族中大约下月会派人进京,到达之后,我会通知十六弟。”
四月十九日一早,陈操之骑着一匹枣红大马出城,上月在瓦官寺作壁画之暇陈操之就在冉盛的指导下练习骑马,他虽不如冉盛那样是天生的骑士,但也很快掌握了骑马的基本要领,郗超得知陈操之会骑马,便将自己坐骑“紫烟”赠与陈操之。
又一次新亭送别,上一次是为桓济和新安郡主去荆州,是仲春,这次是孟夏,江水奔流依旧,而草木更见繁茂,茉莉药、夹竹桃、锦葵、木锦都已开放,绚丽多彩。
会稽王司马昱亲来为王坦之、陈操之、谢玄送行,正叙谈间,江思玄之子江凯过来向陈操之拱手道:“陈兄,家父在半山亭等候多时了,想续下两月前的那局棋。”
司马昱昨日还忧心忡忡,今日就兴致勃勃了,东晋人善于苦中作乐可见一斑,笑道:“思玄公真是有雅兴、有耐性,两个月前一局棋竟还惦念至今,好,今日诸位同上菊花台,看操之与思玄公对弈。”
送行人群散开,陆续上菊花台,这时陈操之才看到板栗和短锄,这兄妹二人奉葳蕤小娘子之命前来为陈郎君送行,但见陈郎君与众官叙话,二人一直不敢过来,这时得空,赶紧上前,送上葳蕤小娘子的书信和两套夏衣。
短锄道:“陈郎君,这是葳蕤小娘子亲手缝制的。”
陈操之讶然道:“葳蕤也会缝衣吗!”
短锄道:“今年始新学的。”
陈操之道:“短锄,代我致意葳蕤娘子,说我很想念她,到姑孰后我会寄信给她,让板栗到顾府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