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带着小小的润儿,陈操之也就慢慢上山,沿途采摘山花集成五彩的一束给润儿玩,宗之和润儿都没上过九曜山顶,一路非常新鲜,兴致勃勃,都是自己走,险峻处由陈操之和来德拉一把,两个小家伙都不觉得累。
润儿看到陈操之手里的细长条布囊,问:“丑叔,你把竖笛也带上了?到山上吹吗?”
宗之道:“丑叔,我和润儿夜里听到你吹竖笛了,可是祖母却说没听见。”
陈操之道:“祖母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对了,两个小东西,不要对祖母说我会吹竖笛,听到没有?”
润儿抢着答应。
因为润儿走得慢,四个人上到山顶时,一轮红日已经跃出东山上,远望西湖,水气氤氲,湖边诸峰若隐若现,宗之和润儿都是第一次这样登高望远,高兴极了,山雀一般说笑个不停。
陈操之让来德照看好宗之和润儿,他坐在一块山石上,抽出紫竹箫,嘬唇试了试音,便吹了一支短曲《碧涧流泉》——
峰峦寂寂,远湖无声,一缕箫声因风而起,柔和秀雅的乐音缓缓流淌,时而一个短促的回旋,就仿佛山涧遇石萦绕迂回,然后继续潺潺流泻——
宗之和润儿虽然年幼,但也觉得这箫声实在好听,一左一右坐在陈操之身边,单手托腮,歪着头看着吹xiao的陈操之,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一曲终了,这一对小璧人还沉浸在美妙的乐音中,好一会宗之才说道:“丑叔,我也要学吹竖笛。”
润儿也嚷着说要学。
陈操之道:“西楼陈氏子弟,琴棋书画都要学,有些我可以教你们,有些等你们娘亲回来教,这洞箫——我喜欢把竖笛称为洞箫,你们太小,气息不匀,要过几年才可以学。”
润儿一脸的敬服,甜甜道:“丑叔,你吹得真好,润儿还想听。”
就这样,陈操之接连吹了好几支曲子,吹得口干舌燥、脑袋发晕才罢休,这个早晨叔侄三人还有来德心情都很愉快。
下山时,润儿走不动了,就让来德驮着,润儿记得自己昨天说绝不要人背的,有点难为情,歪着头不敢看她阿兄,心里说:“润儿不是言而无信,润儿实在是走不动了。”
宗之呢,只向拉着他手的陈操之笑了一下,并没有去揭润儿的短,很有做兄长的大度。
在坞堡大门前陈操之遇到四伯父嫁到上虞县的那个女儿,就是昨日陈母李氏说的那个七姐姐,七姐姐身边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垂髫少女,眸子很亮地看着陈操之。
七姐姐只向陈操之打了个招呼,摸了摸润儿的小脸,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介绍身边的那个陌生少女。
陈操之向七姐姐施礼,寒暄问候,然后目蕴笑意在那陌生少女脸上一转,稍稍点头致意,便带着宗之和润儿上楼去。
七姐姐望着陈操之芝兰玉树一般秀挺的背影,不无得意地对身边的垂髫少女道:“晚晴,看到没有,我这个堂弟俊美不凡吧,人称江左卫玠,我才一个月不见,发现他更有洒脱风致了——”
名叫晚晴的少女亮亮的眸子忽然黯淡下来,陈操之刚才那淡淡的一眼和浅浅的笑意,无端的让她觉得自惭形秽,感觉这少年离她很远,她永不能靠近,顿时心情萧索起来,轻声道:“嫂嫂,咱们回去吧,我,我有些头痛。”
……
陈操之并不知道七姐姐是带着她小姑子特来看他的,并不在意,洗了手、净了脸,带着宗之和润儿上三楼,陈母李氏正从“鹤鸣堂”出来,慈祥地招呼一对孙儿、孙女。
润儿开口第一句却是:“祖母,丑叔他没有吹竖笛,哦,吹洞箫,丑叔没有吹洞箫。”
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陈母李氏一问:“你丑叔到山上吹笛去了是不是?”两个乖孩子就一齐点头说:“是。”
陈操之看着母亲笑眯眯看着自己,心里也想笑,说道:“娘,孩儿学着吹竖笛呢,好歹吹出声音来了。”
陈母李氏道:“这竖笛是你嫂子送给你兄长的,汝兄本不会吹竖笛,还是向幼微学来的,你既喜欢竖笛,这回去丁府,就好好向你嫂子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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