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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360米,大结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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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得到他的赞同,她情绪更为转好,哪怕困在这里,语气也是轻松的。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出去呢?”

“办法总是有的,不过——”宋熹低沉一笑,突然近前,就那样盯着她黑暗中的影子,安静了片刻,突然声音哑然地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这一回换墨九发怔了,“为什么?你神经啊!好端端的亲什么亲。”

“不为什么。”他笑,“就当满足我一个愿望吧?也许我们都没有明天了,你不希望我死不瞑目吧。”

“去去去!哪怕死不瞑目也不可以。”墨九拒绝得很彻底,虽然带着笑,可熟悉她的宋熹听得出来,她笑,只是为免他尴尬,根本就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我是一个有丈夫的女人,哪里可以随便和别人玩亲热?宋熹,这不仅是亵渎我自己,也是亵渎你。毕竟——”

顿了顿,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

“毕竟你在我心里,曾经是那样美好。”

曾经那样的美好,也曾经有过那样的岁月静好。

或许某一刻,她的心也曾停留过他的影子——

只不过,在世事变迁中,终于不再有半点痕迹。

“谢谢你。我懂你。”宋熹的目光捕捉着她的影子,深深凝视片刻,很快又不知换到了什么方向,脚步轻迈,衣袖轻轻扫过她的肩膀,人也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盯住某一个未知的黑暗角落,闭了闭双眼,好一会儿才睁开,回头看着她的方向,温柔带笑地说:“九儿,我们准备出去吧。”

“嗯?”墨九微微一惊。

说得轻巧,出去,怎么出去啊?

要破解机关,总得有个机关来破吧?

这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她自己都完全没有办法,就算宋熹造诣在她之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卵用啊?

“行了,你就别逗我玩了,我不觉得你会有什么办法。”

“你不信任我?”

“无关信任,只是觉得不可能。”

“傻瓜,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宋熹又走了回来,面对着她的方向,笑了笑,突然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只为感受彼此的存在,只一瞬,又放开手,柔声道:“这个办法其实很简单的,非常容易做。但因为是我的个人创意,我不想被你劫取,所以,你不许问我怎么做,只要照我说的做就好。”

“……”墨九翻个白眼,“说得好像你很牛逼的样子?”

“还行!”

“真有把握?”

“不试怎么知道?”

“那好吧。”墨九点点头,姑且信之,“你说,我做。”

这个时候,她心里其实是焦灼的,也来不及询问太多了,一门心思就想快点出去,免得让萧乾为她担心。而且,她也迫切地想要弄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进入了“过去门”,里面却只有她和宋熹两个人?

“现在,你听话的闭上眼睛——”

宋熹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催眠般的暖意,听上去让人仿佛置身蓝天白云阳光下的青草地,嗅着淡淡的花香,很想躺下去睡一觉。

“不是出去吗?怎么还要闭上眼睛?”墨九奇怪地琢磨着他的话,脑子有点发懵。

“你又不乖了。说好不要问,只要听话的!”宋熹轻笑着,抬手准确地抚上她的头发,像个长辈安抚不听话的小孩子,声音与动作都极为宠溺,“不要害怕,你要完全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你乖乖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其实墨九完全思考不来,出去和闭眼之间的逻辑关系。

但是她既然选择了听宋熹的,那么她就只能相信他。

因为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好。我听你的。要是你敢逗我玩,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宋熹只是笑,“闭眼!”

墨九轻轻阖上双眼,突然觉得身体有点轻,身边似乎暖和了起来。

可隔了好一会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又不免担心,“宋熹?你在吗?”

“叫我东寂。”对她那个生疏的称呼,他似乎不太满意。

好吧,不能给他一个亲亲,叫一声曾经的称呼也没什么大不了。

“东寂。”她道:“你这个到底是什么破机关的法子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嗯,以后告诉你。你先听我的,不要随便开口。”他回答的声音很镇定,末了,不待墨九再追问,又接着道:“现在开始,你想一想,想一些开心的事,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就好像,好像喝酒微醺,半梦半醒那般自在……”

“我现在开心不起来。”

“想一想啊。想就会有了。”

“……中彩票,五百万?尼玛中了也没法领奖啊!”

“换一个。”

“换什么?”

“比如一夜睡七个,个个是美男?”

“额。靠!这个可以有啊?”

这是墨九第一次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机关。看不见,摸不着,什么也没有,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要说心里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在宋熹刻意营造的轻松与欢悦氛围中,她闭着的双眼终于慢慢变沉,越来越重,渐渐的,她想睁开似乎都有点困难,那种受困的,寒冷的感觉,慢慢从她身上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温暖与舒适,知觉也都开始变得麻木。

不对啊!

她这是睡着了吗?

若睡着了,为什么可以听到宋熹的声音?

可若没睡着,她怎么又无法讲话,无法醒过来与他对话了?

墨九处于一种半麻痹半清醒的状态中,感知不到自己,只听到宋熹的声音在说:“你想不明白对不对?其实这里并没有机关,甚至这个地方都不存于现实。它只是一个虚空的所在,包括如今的我们……九儿,包括我们都不存在。这里的我们,只是我们闯入‘过去门’的两个灵魂……当我们选择‘过去门’的时候,我们两个有过去的人,被带到了这一片虚空中,得以停留。而他们并无过去的人,大概闯入过去门,乾坤棺椁就会开启了。”

灵魂?

虚空的所在?

墨九有些似懂非懂。

怪不得她什么都摸不着,除了东寂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那是因为他俩都是同样的生物?

可这些事,她完全不知道,东寂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心有疑惑,但此时灵魂有些飘,有些麻木,她问不出来。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知道对不对?甚至你会想,我选择‘过去门’是不是故意的,对不对?”宋熹的笑声,一如既往好听而澄澈,让人仿佛泡在暖暖的温泉池中,懒洋洋的,昏昏欲睡,“你猜对了。是的,我是故意的。为什么会有过去门,这些都是我脑子里那个人告诉我的。可我本来以为进入过去门,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没有想到——却是这般。”

停顿住,他声音略哑。

久久,方又在墨九耳边响起。

“请原谅我的自私,让你又白白陪我历一回险。”

他还没有说,怎么出去的呢?

墨九心里很好奇,想问,想睁眼,可除了听,她什么也做不到。

而宋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越来越难以听清——

“九儿,虽然你现在可能不想回到属于我们的那个世界,但我不希望有一天,当你受了欺负,想回去的时候,却回不去。所以,你听清楚,也务必记住,八卦墓的六个仕女玉雕,我都埋在了临安菊花台的假山亭石下,就是我们曾喝酒的那个亭子。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去了,或者萧乾他欺负你了,那你就回去吧。”

六个仕女玉雕?

娘啊,这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墨九有些激动,可她整个人麻麻的,懒懒的,使不上力……

也不知道宋熹又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间,她就那样失去了意识。

意识消失了片刻,她好像又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宋熹变得不再像那个太子宋熹,而成了曾经与她把酒言欢侃大山的东寂。

还有一个个她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在脑子里交替上映,如同放映的电影,画面一帧,又一帧……

一片火海之中,映着两个年轻男女的面孔,他们在火海中互相扶持着,嘴里在焦灼地说着什么,周围有纷乱的嘈杂声,还有烈焰燃烧的噼剥声,无数的惊呼声,传入了她的耳朵,可她听不清他们,也听不清那两个在火中奔跑的年轻男女到底在说什么,只看到那一片花圃中的小房舍,被火光包围得密不透风,一朵朵开得金灿灿的菊花,与火红的烈焰映在一起,黄配红,竟出奇的美丽,泛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色彩。

近了。

他们越走越近了。

她听见了。

她听见那年轻女子眼泪汪汪地拖住男人,嘴里大喊。

“东寂,东寂……不要……不要……”

那男子却不理会她,只拨开她的手,大步冲向火圈中的木门,不顾灼人的烈火,猛地拉开。

“九儿,快走!”

女子从男子护着的火圈中间冲了出去,似乎想要回头抓那男子的手,可不待她扑过去,火海中的门楣生生倒下,将那年轻的身体完全吞噬——女子啊的惨叫一声,双目瞪大,顿时倒在了地上,火光将她的脸映成一片死灰……

“东寂——不——不要!”

墨九眼前一阵混乱,仿佛听到了火烧柴门的噼啪声,仿佛看到那个花圃的房舍上写着的几个字——菊花台,还看见无数的火星在眼前闪动,一片又一片,胡乱飞舞,亮光耀花了她的眼,又密集得让她无从躲避。她仿佛感觉到了那种痛楚,被烈焰燃烧身体的灼痛,偏偏又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只能站在了烈火的光圈之上,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在火中挣扎、挣扎、终于不再动弹,被吞噬成一堆焦黑……

再也找不到,再也找不到……

鲜血。

火红的鲜血。

是火在燃烧,还是灵魂在滴血?

这血淋淋的梦,真实得墨九汗流浃背,张大嘴巴,想喊,想呼吸,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跌跌撞撞间,她的灵魂在颤抖,依稀觉得自己曾经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她想不起,也抓不住。

是的,她伸出了双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耳朵边上,却有一个男子在低低说:“你来,我就在,你来与不来,我都备着。我想,你总有一日会来。”

是谁在说话?

还有,是谁在唱歌?

一首熟悉的现代旋律,却用古怪的调子在弹奏——

……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的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

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

“东寂!”

墨九猛一下惊醒。

眼前哪里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眼前又哪里有梦中惊悚的火光?

幽幽的风灯中,面前是萧六郎的脸,写满了担忧,胡子拉碴的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而他的双眼,也泛着一片赤红之色,好像许久不曾睡觉似的。

墨九脑子转动着,不免有些奇怪。

“六郎,不过一会工夫,你怎么变这样了?”

“你醒了?”萧乾一怔,带笑的声音泛着淡淡的嘶哑,飞快地将她抱起,紧紧搂住,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掌心不停轻抚着她的头发,“傻子,已是三日过去了。”

三天?她睡了三天……

不对,这是在哪里?

墨九伏在萧乾的肩膀上,环顾四周,激灵灵一下,这才彻底清醒。

她居然还在乾坤墓的主墓室里,而那一口紧闭的乾坤合葬棺也已经打开——她刚才就睡在里面。

最诡异的是,除她之外,里面还躺着一个宋熹。

与她不一样的是,她醒过来了,而宋熹却没有醒过来。

想到在那个虚无空间与宋熹的对话,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墨九脊背生生一寒,有一种“庄生晓梦迷蝴蝶”的错觉,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实,哪一个是虚幻。

“六郎?”她无力地抬手,试图抱住萧乾的脖子,可这个动作没有做完,手就虚软得耷拉了下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宋熹他……这是什么情况?”

“阿九——”萧乾冷眸微沉,沉吟一会才道:“你与宋熹一同进入‘过去门’后,我马上跟了进去,可不过转瞬,你们两个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我为你们做了救治,然而并无作用,你们显然已是……已是死了过去。可古怪的是,除了你们之外,其余人都毫发无损——”

“然后呢?”墨九追问。

提及这件事,对萧乾来说,似乎很艰难。

他默了一瞬,眼眸低垂着,从棺边拿过一个弹弓,慢慢递到墨九的手上。

那个弹弓是当初墨九送给宋熹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保存至今,不仅如此,从弹弓圆润光滑的样子来看,想是曾经被主人用以把玩,爱不释手的。

“他留了字。”萧乾指着她看缠在弹弓上的一张纸条。

墨九拧眉,轻轻展开,上面分明是宋熹的笔迹。

“若我与墨九入得‘过去门’有何不测,将我二人尸体放在乾坤合葬棺中,勿让人打扰。我将以我之魂,度卿之命……”

以我之魂,度卿之命。

墨九眼眶猛地一热。

也就是说,东寂说的可以送她回来的办法,就是他把他最后的魂魄一起毁灭,换了她的性命?

怪不得他再三追问,她是不是真的留恋这个世界?

墨九想,会不会他故意把她引入“过去门”,原本是有办法把她弄回去的,是她的执念让他改变了主意,于是逆了冥冥中的法则,这才不得不“以魂度命”,毁灭自己,放她重生?

墨九懵懵的,猛地放开萧乾的手,跌跌撞撞地趴向乾坤棺。

棺材里安静躺着的宋熹,与那天在墓室里和她吵架时一样,容颜依旧,英俊如昨,面色饱满红润,宛如熟睡一般。

可他分明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身体也早已僵硬——

他死了。

宋熹死了。

东寂死了。

那个在虚空与她说话的男人也死了。

“东寂!”

看着棺材中熟悉的脸,墨九突然捂住脸,整个儿跌坐在地,手中紧紧握住那个弹弓——

当年楚州的月下荷塘,他费尽心思,千里前来寻她,一心想要找回自己,回到过去。

可最终的最终,他却是——永远回不去了吗?

“东寂。”墨九死死攥着乾坤棺,不停唤着他的名字。

就好像,这般唤着,他就会像她一样醒过来似的。

然而,她知道,不论她怎么呼唤,这个男人也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她也知道,从此她的世界,不会再有一个叫东寂的男子。

更不是每一个男子,都可以把梨觞喝出那样的风情,把羊肉火锅做得那样入味。

不是每一场月光,都如楚州那晚的皎洁。

不是每一个菊花盛开的地方,都叫菊花台。

她的生命中,也再不会有,一个叫东寂的男子。

“阿九,不要难过,这都是他的选择。”萧乾轻抚着她的后背,像在宽慰一个哭泣的小孩,难得的多了言语,“我们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人,有些人会陪我们走一程,但终究会远去。我们要习惯,因为,从我们来到这个世间的第一天起,就是经历一场又一场的告别。”

“我明白。”墨九突然抬起头,眼泪朦胧中,看着萧乾的眼睛,拖着他的袖子,像只可怜的小狗,“六郎,我可不可以有一个请求。”

“你说。”萧六郎的声音,是温柔的,就像羽毛般轻抚而过,生怕触了她的伤处。

墨九吸了吸鼻子,眼皮往下微垂,不敢看他的眼睛。

“仕女玉雕咱们不寻了,祭天台——咱们也不开了吧?”

萧乾一怔。

凝视她的黑眸中,流光烁烁,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苍白的面孔上。

他其实不太明白,他们历时数年,九死一生终于开完了八卦墓,她为什么说放弃就要放弃?

“好吗?”墨九执念于宋熹那些话,知道千字引是为灵魂之引渡——一旦打开祭天台,就可能会回到过去。所以,她不想再开,甚至都不敢告诉萧乾那六个仕女玉雕的藏身之处。但是这样的借口,她要如何说服萧乾?

“阿九……唉!”

墨九正寻思要怎样向他解释,他却突然弯腰,轻轻搂住她。

“咱们家媳妇最大。你若要开,我就陪你开。你不想开,我就不开。但我——不许你有心事。”

心里一松,墨九唇角抿起,露出一个挂着眼泪的笑容,“我没什么事,就是……就是突然有些怕了。经了这死而复生,我觉得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都不重要——想想我们曾经历险开墓的往事,真的是——太傻太傻。”

“阿九说的是。我都依你。”

萧乾轻抚着她,哪怕心有疑惑,也没有再问。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尊重她,这渐渐已成习惯。

“嗯好,我们好好过日子。”

“是,女王陛下。”

“呵!”轻笑着,墨九却是将目光转过来,望向乾坤棺里的宋熹,那个面如冠玉的宋熹,回想着那个梦,在心里喃喃,“我想,我会不会也遗失过自己?……但我与你不同,我不想再去寻找一个完整的自己。我是个胆小的人,我安于现状,我愿意就这样,一直这样,活下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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