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梦将一纸东西扔在他的面前,冷冰冰道:“你不想听我说,正好我也不想说,倒是省事儿。你自己看吧!”
大公子艰难的抬头盯了她一眼,似要看穿她有什么阴谋。
徐言梦神色淡然,轻抿着唇,再也没有一句话。
大公子顿了顿,终是伸手,慢慢的够着了那一纸。
颤抖着展开一看,眼睛徒然睁大,嘶哑着嗓音瞪着徐言梦:“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父王他不会这么绝情!他不会的!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他摇晃着铁栅栏,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直冒,因为太过震惊和恐惧、以及愤怒,令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破裂般撕碎!
他是燕王的嫡长子,从小到大,他都为自己的出身和高贵的血统而自豪,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将不是高家的人、不是父王的儿子!
这样的打击,太残忍,不比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小。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性命和做高家的子孙这两样上,他愿意舍弃什么、选择什么。
手终究无力的滑了下去,他低沉的哭了起来,哭得那么绝望。
恍恍惚惚的,做梦一样,从今往后,这燕王府,还有曾经那么亲的父王,与他便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吗!
徐言梦幽幽叹息,冷冰冰毫无情绪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王爷没有取了你的性命,仅仅将你逐出家门,你应该感到庆幸才是!高绍远,王爷让我转告你,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还有一分尊严、骨血里继承了一分他的骨气,从今以后,就别再回燕城!天下之大,自去寻一处安生立命之所吧!”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在父王面前挑拨,否则父王不会这样对我!徐言梦,现在你称心如意了吗!”大公子瞪着她,目欲喷火。
徐言梦“嗤”的轻笑,淡淡道:“你真的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也把你父王想得太蠢了!你父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他做什么决定,难道我能改变?无论你信或者不信,我从来没想过要除掉你,因为,你自己已经把自己折腾得一团糟了,我都不好意思雪上加霜!你如果愿意充满着怨恨这么活着,谁也管不着你,你想恨我就恨吧!想报复,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大公子连声冷笑。
徐言梦道:“不服气?你自己不妨好好的想一想,在汝州,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你父王让你闭门读书思过,你都读了思了吗?太妃接你回燕城,你又是怎么想、怎么做的?”
大公子脸色变了变,紧紧的抠着手心不做声。
“想不通也没有关系,你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想!来人!把他送出燕城!”徐言梦再不多言半字,扬声吩咐,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大公子呆呆的,没有再说什么,任由两名走过来的士兵将他架了出去。
此时是下午申时中刻左右,七月里的阳光还十分强烈,照耀下来,地上白白闪闪的直刺眼睛。
许久不见阳光,他只觉眼前发黑脑门一阵眩晕,下意识抬手在额头上挡了挡,目光轻扫,入目皆是陌生。
他不禁恍惚,原来他对燕王府已经陌生到了这种地步吗!
哦,他忘了,这儿是地牢啊!从前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会感到陌生也并不奇怪!
从前……
从前,那是多么遥远的过去了?
高绍远脑子晕晕乎乎的,更觉得恍惚起来。
那时候,母妃还在。那时候,他还是府中唯一的男丁、父王的嫡长子。那时候,他是骄傲而高高在上的。那时候,一切不好的事情还都没有发生……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被毫不客气的塞进简陋的马车,眼眶一热,眼泪没有预兆的流了出来。
马车缓缓的动了,摇摇晃晃、吱吱呀呀的响着,他甚至都没有勇气揭开车帘再朝外多看一眼!
再看又如何?这一切,都已经不输与他了!
一点一点的,他在离开这里,也在一点一点的与这里的一切拉开关系,最终至完全断开!
心骤然痛得无以复加,痛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在了一起,他双手交叉抱着胳膊,整个人可怜的缩成一团,将头埋在胸前,颤抖着无声的哭。
父王、父王……
这一刹那,他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
只要能做父王的儿子,这便是最值得他骄傲的事,他为什么一定要做世子呢?为什么一定要去想这未来燕地之主呢?
平心而论,徐氏的确从来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恐怕自己这会儿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吧?
一切,都是贪念作祟,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出南城门二十里后,是一片树林,随着赶车人“吁——”的一声拉紧了缰绳,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坐在车沿上的两名王府仆从跳下车,一人在车壁上手指指节轻轻扣了扣:“到地方了,下车!”
这二人也不知认识还是不认识高绍远,但对于一个这副模样狼狈不堪的被赶出王府的人,他们的态度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能够这样跟他说话而不是呼来喝去,或者直接把他丢下车,已经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