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嬷嬷这么多年来只生了海桐一个女儿,就是因为看不起杨庆的为人,耻于为他生儿育女,生怕再生个儿子跟杨庆一般懦弱无能。
而如今,轮到海桐身上,小林氏居然又不说话,任由王婆子算计海桐把海桐许配给王二赖子那样恶心的人,王二赖子甚至连杨庆都不如。那时候小林氏是庶女不作为,现在小林氏是定南侯夫人,却还不作为。在确定海桐婚配的对象是王二赖子后,杨嬷嬷心里凝聚的不满已经到临界点了,而小林氏要杀海桐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越过那个临界点,杨嬷嬷的忠心便出现一个突破口。
思及此,杨嬷嬷深刻地觉得自个儿的人生就是个杯具,而将杯具放上茶几的人就是小林氏。
她眼中滑出两行清泪,面如死灰:“当初大夫人怀上大少爷不久,侯夫人借着给大夫人洗手作羹汤的机会,每日在大夫人的膳食中下毒,那毒草名叫蒲霜草。侯夫人一边给大夫人下毒,一边和侯爷亲近故意惹大夫人生气,大夫人果然和侯爷疏远,侯夫人趁机在传出大夫人善妒的名声,不过流言被侯府和林府压了下来才没能传到府外去。大夫人生下大少爷不久之后,侯夫人加重毒草的药量,大夫人就去世了。”
旁听的定南侯双目赤红,狂怒之中捡起地上的长剑一剑砍向杨嬷嬷。
杨嬷嬷尖叫,却发现不过是砍掉了她一缕散乱的长发,立时她呆若木鸡。
定南侯捂着胸口,心脏像是有手在使劲绞紧,疼得他没办法呼吸,要不是留着杨嬷嬷还有用,刚才那一剑落的不是杨嬷嬷的头发,而是她的人头!
杨嬷嬷着实被吓住了,经历过第一次的惊险,她才发觉自个儿是怕死的,这一剑给她的恐惧比上一剑更甚。
老侯爷瞥了眼定南侯,厉声道:“杨嬷嬷,刘姨娘的死是怎么回事?”
杨嬷嬷抚抚心脏,斜眼看向傅老夫人。
傅老夫人打了个哆嗦,终于,她实在承受不住心理压力,昏了过去。
徐嬷嬷知道傅老夫人的心事,也觉得老侯爷实在残忍,老侯爷前后的行为分明是猜出傅老夫人所为,却偏偏让傅老夫人在这里煎熬,看见傅老夫人昏过去,她骇了一跳,忙扶起差点摔到地上去的傅老夫人,乞求地说道:“老侯爷,让老奴送老夫人回房休息罢!老夫人病情才稍稍缓解,经受不住刺激。”
老侯爷叹了声,挥挥手道:“去罢。”
定南侯紧张地起身:“老侯爷,儿子不放心老夫人,也跟去看看,这里留给老侯爷审问。”
毕竟刘姨娘是他庶母,当初刘姨娘在世时跟傅老夫人不对盘,定南侯也不好窥视长辈隐/私,正好趁机出去。而且,他还要平复这个消息带给他的打击。
原来,表面看起来贤惠美好的小林氏这般恶毒!
原来,他的妻子是被人害死的!
定南侯一出门,噙在眼眶里的泪水便滚滚而落,独自背着人哭了会子,才擦擦眼泪去瞧傅老夫人。傅老夫人突然昏倒,不知道跟刘姨娘的死是否有关联。
此时,真正窥视长辈隐秘的另有其人。
傅卿云和安国公没有下棋,而是让扁豆和韩嬷嬷装成他们俩在下棋的样子,两人悄悄来到后院,就躲在审问海桐一家三口房间的偏房里。傅卿云听闻生母大林氏的死果然是小林氏的毒手,无法遏止心中的悲痛,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掩住帕子无声地哭泣,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掩埋十几年的秘密终于捅破了。
而前世,大林氏死亡的真相就那么掩盖在时光的废墟里。
安国公微微叹息,他不敢弄出动静,怕长年练武的老侯爷听见,没法子用语言安慰傅卿云,只好逾矩地圈住傅卿云的肩膀,让她靠在自个儿怀里,轻轻拍着傅卿云的背。
傅卿云索性将泪水蹭在安国公衣服上,闻着他身上充满阳刚味道的气息稍觉安心。死去的人她无法再去追寻,活着的人她一定要守护好。前世,安国公为她遮风挡雨,这一世,换她来守护他。
安国公似能感觉到傅卿云的心情,在她发顶吻了两下,圈住她肩膀的手换成搂着她的腰,有节奏地轻轻摇晃,跟在哄婴儿似的。傅卿云比他小几岁,在他眼里,她可不就是个需要人疼的孩子么?
思及傅卿云在定南侯内常年受小林氏蒙骗,哪里感受过真正的家人温暖,他更加心疼了,不由自主地抱紧傅卿云。
傅卿云察觉到的时候,顿时悲伤的情绪不翼而飞,甚至有些哭笑不得,轻轻捶了他胸口一拳,嗔怪地抬头瞪他一眼。
安国公唇角勾起,抬袖子,轻柔地擦干她脸上的泪痕。经过泪水冲刷的眼睛亮晶晶的,像雨后的天空那般澄澈干净,他情难自禁地俯首亲了亲她的眼角。
傅卿云的脸就红了,别过头,躲开他的唇。
安国公有些欢喜,又有些失落。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杨嬷嬷开始叙述当年刘姨娘死亡的真相。
傅卿云深深颦眉,觉得这世上的事果真如此玄妙,阴差阳错的,就成了傅老夫人杀害刘姨娘,而且她因此被小林氏捏了把柄,威胁了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