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腿上拱,在对方吃痛躲闪时,抬起手臂,一把匕首,准确从男人的后脑勺,深深刺了下去。
对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身下姑娘。鲜血从额上缓缓流,他张开嘴,却被姑娘的手捂住。男人大力起来,这时候换卫初晗用力。她翻身,手紧紧捂着男人的口鼻,任他手脚抽=搐,也不敢放。靠着这力气,她硬是将插入男人后脑的匕首,再往深里插几分。
少年昔日教她的话,在脑海里响起。夕阳下,他与她一道站在演武场,跟她讲,“要杀一个人,刺心脏是最直接的办法。但你的力气太小,如果对方是男人,可能你连他的衣服都没划破,攒起来的力道就要卸了。惹怒了对方,反倒不妥。拿起剑,刺穿*骨血,哪有你看起来的那么容易?没有大力气,没有大忍耐,任何犹豫害怕,都会导致失败。所以如果可能,还是对后脑下手吧。那也是杀招,虽然不容易碰到,但得手机会,总比你刺人胸口大得多。”
那时,原本想习武的卫小姑娘干笑一声,“杀人?我可不敢。阿洛你再这样教坏我,我爹得找你拼命了。”
少年淡笑,“我自然也希望,你永远不会有用到这些的时候。小狐,我比谁都希望你好。”
卫初晗的脑海里,昔日的那些话,越来越清晰。一面是手下闷着挣扎的男人,一面是夕阳下少年的笑。她心性坚定,可至此,也微微抽痛。额头渗汗,眼中沾了水雾,她将唇瓣咬得发白,渗出了血。直到男人再没有动静,卫初晗才失了力,跌坐一旁。
但只是呆坐片刻,她很快梳洗换衣,开门去想找洛言。他刚才没来,可能是不想管她的事。但人她已经杀了,只是请教他善后之事,他不会拒绝的吧?只门才开了缝,卫初晗就重新关上了门。她看到楼下进来一整队官服的人。气势极大,直接将老板喊出来。
楼下衙役的喊话,楼上听得一清二楚,“各位听着,官府得报,临州出逃了一名杀人犯。所有人不得出门,现在官府得令查询,违令者当斩。”
靠着门的卫初晗,拄着额头,头上再次渗汗。她回头看看床上僵死的尸体,再听到楼下的官府人喊话,闭了闭眼。越是这样,越要冷静。
她很快起身,尽自己所能,打了水,将鲜血擦干净,把能处理的痕迹,都用火烧掉。再把死人搬到箱子里,推到床下。做完这一切,仍然不觉得保险。豆大的雨声中,卫初晗推开窗,天地雾气蒸腾,细雨飘来,根根银针般。打更人不见,夜里传来几声狗吠,寥寥落落。她尽力往最边上的房间看去。可惜视线到不了尽头,看不到那里的情况。
她从窗口翻过去,脚尖踩了踩,寻到细细的横木,踩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关上窗,她踩着脚下晃动的长木,在大雨中,缓缓往那边房间挪去。
也许是下雨,也许是杀人,恍恍惚惚的,卫初晗想到了一些久远的事,一些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去开启的旧事。
那天是父亲寿辰,阖府喜庆。白天闹了整日,晚间稀稀落落地飘了雨。父母陪同客人赏雪。卫初晗到后院,在小厨房捣鼓近一个时辰,端着灵芝莲子百合粥,去给父亲庆生。从后院绕去前院时,穿过假山水榭,经过父亲书房,竟见那里亮了灯。
正想快快离开,书房却开了,父亲威严的声音传来,“小狐,过来吧。”
卫初晗让侍女原地等候,自己去近边,才叫一声“爹呀……”,声音就顿住。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落在父亲身后的少年身上。飞雨飘落,少年衣衫破落,整个人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一样。对上撑伞少女好奇的眼神,他有些不自在地往卫父身后再躲躲。
卫父咳嗽一声,让开了身,让两个孩子见面,“这是我故人之子,刘洛。他来咱们家暂住,因为一些事,不方便露于人前。小狐,作为主人,你要多照顾他,知道吗?”
书房前的少女点了头,郑重其事,“放心吧爹,我会照顾好客人的。”
那晚,两个半大的孩子坐在书房。卫初晗将给父亲准备的粥,分给少年喝。他狼吞虎咽,在她的目光下,脸红了红。外间宴席那样热闹,他却只能躲在这里。卫初晗不住说,“慢一点,慢一点……”
少年每次悄悄抬眸,都能看到小姑娘的笑脸。于是他脸一红,更将整张脸埋入粥中。
窗外细雨漫成大雪,一边热闹,一边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