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就意味着,带领他们的,是哥舒翰本人。
封常清立刻停止发令,让众将在原地待命,自己带着牙兵迎了上去。
五十余岁的哥舒翰,快马加鞭,一路飞驰,径直从双方的战场中间穿过,恰恰挡在了刘稷的马前。
他的节度牙兵,在一个彪形大汉的带领下,一字排开,就像是一堵厚实的墙壁,横在了前面,而那个大汉,扛着一柄长长的铁槊,压得马身都沉了几分。
刘稷毫不意外地停下马,朝着身后打出一个缓行的手势,数万人的汉人,随着统领们一声声号令,逐步停了下来。
这种场景,给了哥舒翰一个极为深刻的印象,因为他知道这些汉人的由来,也明白他们组成不过一、两个月,如今,却已经有了一些令行禁止的行伍气象。
更让他诧异的,是这个官不过郎将,职不过戍主的中下级军官,竟然有着如此之大的号召力。
“哥舒大夫。”刘稷在马上一拱手,以官职相称,隐晦地点明了一点,他不归对方节制。
哥舒翰何尝听不出来,并未托大,拱手还了一礼。
“某也是安西人,算是你的前辈,你的用意,某已经知晓了,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形势紧张,他只能单刀直入。
“若是大夫问我今日之举,稷便同你说说罢。”他在马上一欠身:“我与吐蕃人无怨无仇,相信大夫也是一样,却为何要年年领兵出击青海之地?”
“戍边之将,职责所在。”哥舒翰言简意赅地答他。
“大夫说得好啊,边将有戍边之职,这是国势使然,并不是私怨,吐蕃为祸大唐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以来,他们做了什么,哥舒大夫不知么?”
刘稷从马上跳下来,走到汉人大阵的中间,随意地指了一个汉人。
“你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吐蕃人掳来的?告诉他。”
那是一个中年汉人,还会说汉话,当下朗声答道:“小的,原是河州人氏,六年前被吐蕃人掳来,家人死的死,不见的不见,如今只剩了这条贱命。”
“你呢?”刘稷指着另一个年青一点的汉人问道,那人显然已经不会说汉话,只能吐蕃话答道。
“我不记得了,那年我才五岁,爹爹被杀,娘被捉去了哪里,再也没找到,有时候梦里想起,似乎家中附近有一条小河,我与村里的孩子,常在那里面玩耍。”
“我是肃州人氏,被掳来有八年了。”
“甘州人,家人都死光了。”
“廓州。”
“沙州。”
......
被刘稷问到的,几乎遍及陇右道与吐蕃人相邻的沿边各郡,最近的只有两年,最远的达到了二十年,哥舒翰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因为其中的许多人,就是他的治下。
刘稷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这是国仇,还有。
家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