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程度的失败,并不足以致命,他还是经受得起的,谁知道,城中起了变故,原来的城主被取代,守军经过了之前的挫败,哪里还有一点出击的心气。
否则,他何必要让女人进营里,让这些山民看到自己的镇定,才不至于被一点风吹草动,就崩了营。
自己的人终于到了,他也能睡个塌实觉了,眼前的这一百来余人里头,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是最初的那一批,补充进来的,同样是各部抽调的老兵,这种待遇,在安西镇,同样是头一份。
老兵才能打硬仗,封常清已经在逐渐了解他,也在逐渐信任他,刘稷言笑不忌地同每个人都打了个招呼,让自己的形象,深入人心,这是最简单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看到没有,你们的目标,就在那里。”招呼打完,他朝着迦毘耶罗城的方向一指,大声说道:“站得住,立得直,可敢跟着我,摧城拔寨么?”
“有何不敢!”张无价、许光景带头答道。
“有心气,那就听我号令。”刘稷回身侧立,让开前路:“留下马匹,全体跑步入营。”
“解甲,睡觉!五个时辰后,随我攻城。”
“属下等遵令,全体跑步,走。”
张、许二人大声应下,一百多人跟在他们的后头,仍以两列纵队,穿过夹道相迎的山民大队,进入早已经准备好的营地中,他们中的大部分,特别是后来补充进来的那些,根本来不及脱下衣甲,就一头扑倒在铺好的床榻上,呼呼地进入了梦乡。
疲乏,可以被暂时压制,但积聚起来,总会爆发的。
沙拉斯瓦蒂一夜都没有合眼,到了天亮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深深的眼袋和黑眼圈,让她看起来,失去了往日的优雅,如同一只困于笼中的母兽。
她的不安,也感染了下面的人,那些城中的大户,包括她的家族中人,无不是眼巴巴地看着她,唐人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摆明了就是不留余地,现在,还有什么出路可言?
如今,唐人骑兵的到来,将最后一丝逃离城中的希望也掐灭了,山民也许是一群乌合之众,可那些武装到了牙齿的唐人,让他们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
脚下的所谓坚城,真得能经得起那样的士兵攻击吗?
沙拉斯瓦蒂也想知道这个答案,守军的士气在一点一点地低落,他们大多数人不是什么大户,并不在山民的抢掠范围之中,一旦压力过大,如何能指望他们会为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拼命。
“唐人,只来了一百多人,我们有两千多人,又有这座城堡在手中,他们想要攻进来,杀死你们的家人,抢走你们的一切,只要坚持,我们就能等来援军,就算吐蕃人不来,也能让唐人知难而退,或者与他们谈判,他们承受不了太大的伤亡,到时候,一定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虽然不懂军事,沙拉斯瓦蒂还是有些脑子的,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逼得对方不得不谈,前提是能守得住,唐人为数不多,经不得大量的伤亡。
为此,她也使出了全力,让那些大户拿出钱财,招募人手,许下重赏,好歹让守军的士气能多少涨上那么一点。
她的话,有多大作用,谁也不知道,不过这些守军亲眼看到了山民的残暴,谁又能说得准,一旦他们打进城来,会不会不分彼此,玉石俱焚,为了自己的家人,也得等到唐人松口,有个切实的保障,才能放心。
于是,至少在表面上,城墙上的守军加强了巡逻,也开始做出了一些针对性的布置,将大量的守具搬上来,让整个城堡,生出了几分威武的气象。
只有,沙拉斯瓦蒂依然忧心仲仲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